墨拉所感的滯重,並非是重力、壓力等層麵的變化,而是形神框架之中,好像一下子多了許多連接杆、齒輪組或其他的什麼結構。你要反應可以,飛退也行,但要按照這些結構預設的規矩和線路來。
除此以外,多上一分,少上一毫,都是莫辦。
在維生艙裡浸泡那些年歲修行培育出來的能力,還有成就超凡之後肆意而為的“自由度”,直接被抹掉。
她心頭生寒,便有決斷。
護甲內部當即響起一聲悶爆,金屬輪廓向外微漲,然後就是崩解斷裂之聲不絕於耳。這一刻,墨拉身上的護甲,從腦後到尾脊整個地迸裂開來,而且一裂就是三層。
然後又是“嘶啦”怪響,裂隙中血液粘漿迸出,還有皮肉、神經等也掀出來,露出半截,在空氣中抽搐,隨即被迸裂的護甲碎片切斷。
至於墨拉,則早一步從金屬和血肉外殼中脫殼而出。
說是“脫殼”,其實更加極端,非但是一層皮,便連整套臟腑血肉都放棄掉了,全靠著特殊的“備份”體質,重塑了新的形神框架。此時她全身精赤,不著寸縷,便連頭上也是光的,發絲全無。身上還沾著體液血漿,紅紅白白,極是狼狽。
可當她看到外部情形,便認定這代價是值得的。
因為她原先的軀體,外間厚重護甲上之上,不知何時已經被塗抹上了厚厚的泥殼——那泥質,或許是泥質吧,仿佛從虛空中來,細若沙塵,又似煙嵐,層層堆疊,沾上便硬結成殼。
不隻是護甲,便是她放棄的“皮肉遺蛻”,也被那煙塵從裂隙中透進去,封了個嚴嚴實實。
至於跟在她身後的護衛隊員,還有“戰鬥傀儡”也是如此。
如今便真如泥雕般,僵在當場。
墨拉已無餘力去想彆的,她脫殼而出之後,身體瞬間輕盈,但也隻是瞬間。那滯重感、約束感便又重新上身,好像那煙塵泥質也要裹上來,形成泥殼,凝結在外。
這大廳有鬼!
閃念功夫,墨拉新的軀體已借著前麵的勢頭,直撞出去,跌到禱告大廳之外。再一個翻滾,半起身,想發出指令,讓那些護衛和傀儡過來擋槍,卻是看到,外麵連護衛帶傀儡快三十人的隊伍,早已經覆蓋上了厚重的泥殼,偏偏還有反應,都注視過來,似要聽她安排。
墨拉心頭一沉,滯重感仿佛與她心神勾連,更加清晰、沉沉附著。
總不能再蛻殼吧?
墨拉滯在那裡,而禱告大廳門口,紹塞多……的泥人土偶走出來,後麵“戰鬥傀儡”和護衛隊成員分立左右,與外間“泥偶化”的隊伍一前一後,才真像是一起的。
也是此時,“泥偶版”的紹塞多開口發聲,疑惑道:
“你發什麼瘋!”
語調自然,可這已不是正常的反應,而是按照既定的思維路線去演化,成為了某個惡趣味者手中的玩偶。
墨拉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也不再去想,這已經超出了她思維認知的邊界。她隻是考慮,這般情形下,她還能再“蛻殼”幾輪,能不能在此之前逃出這恐怖所在。
而就是幾次轉念的功夫,她這般的手段,好像也凝滯了,陷入到法度的約束中去——是了,此時此地,不管是淵區、精神層麵、物質層麵,儘是規矩森然,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但必須按照這裡劃下的規矩尺度進行。
哪怕是她統馭這冗餘軀殼的“得符”核心,也似乎要被滲透,完全被這邊的規矩法度拿捏。
墨拉隨即明悟:應對如此情境,已超出她的能力極限。
便是掙紮,也是無用。
能夠玩這種“過家家”的惡趣味者,早和她根本不是一個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