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瑣錄!
良久,墜兒才緊皺眉頭開了口。
“怎麼可能沒有歲月?即便是風吹過樹梢這種極平常的事也需要時間,也會留下歲月的痕跡,而風的凝成,樹的成長都需要歲月,哪怕是塊石頭都不可能平白出現,除非那個世界是空無一物的,是個死寂的空間。”
沈清輕輕搖了下頭道“如果可以經曆歲月卻不留下痕跡,那是不是也可以說歲月不存在呢?”
“可樹是得一點一點長起來的呀?每長高一點都是歲月的痕跡,怎麼可能不留痕跡?”
“一棵樹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可以是一棵高聳入雲的樹,也可以是一棵幼苗,它想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可以在這裡,也可以在那裡。”
“逆轉歲月?”墜兒喃喃的說,他清楚沈清所說的不止是逆轉歲月這麼簡單,可他不知該用什麼詞彙來表達沈清所說的意思。
“我也沒想好呢,但如果僅僅是逆轉歲月顯然是不能說歲月不存在的,隻能說是具備了抵抗老天這種法術的能力。”說到這裡,沈清用深邃的目光看向墜兒,“能看到摸到的東西,我們是可以加以想像的,可要去想像一些我們從未見過的東西就難了,尋易曾把我們這些修士比作可以飛上枝頭牆頭的雞,現在越想越覺有道理,我的眼界是比彆的雞寬廣了許多,但所見仍限於一村一鎮,離遍觀天下還遠著呢,雞尚能看到天上飛翔的鳥,隻要有足夠的智慧就能展開相應的想像,可如果讓一輩子生活在地下的蚯蚓去想像出一隻能飛翔在空中的鳥就千難萬難了,我們猜想天地之外的事物更像是蚯蚓去想像一隻能飛的鳥,老天沒給我們那種智慧,我們得努力成為異數中的異數才有可能破解天道的困鎖。”
墜兒的目光連連閃動,即而就陷入了興奮的沉默中,沈清所說的破解天道他暫時還沒那麼大的野心,但卻對逆轉歲月很感興趣,那樣的話就能讓父母永生不滅了。
接下來的路程上兩個人都沒再開口,各自沉浸在了各自的思考之中。
“到了,這次你想住多久?”
沈清的話讓墜兒回過神來,望著自家的宅院,湧起的激動之情頓時衝散了對歲月的思考,“嗯……天吧,不會像上次那麼久了。”
“好,我在老地方等你。”沈清說完就飄身而去了。
墜兒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急匆匆的改換行裝迫不及待的往家跑,而是在空中對著自己的家看了一陣子。
他清楚這或許就是和父母見的最後一麵了,可還是隻想住個天,而不是住得越久越好,這是一種很難說清的複雜情緒,在凡人而言這是成長所帶來的必然結果,而在修士身上則表現得更為明顯和複雜,但無力,無奈與因二者而生的豁然,這三種情緒是凡人和修士共通的。
這次墜兒沒有落到荒郊再走回家,而是隱了身形直接落到了父母居住的院子裡,又是十多年過去了,他那變化甚微的容貌不宜再讓任何外人看到了,包括看門的那個遲暮老家人。
“仙兒怎麼還沒回來呢?”青絲中已有了些許白發的晴兒停下手中的針線,略帶擔憂的看向正伏案核對賬目的丈夫。
“哦。”頭發已經全白的紅石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兩眼緊盯著攤在幾案上的賬本。
晴兒麵色不悅的皺眉繼續道“你不是說他昨晚就能到的嗎,要不要派人去迎一下?”
“哦。”紅石又隨口應了一聲。
“你聽沒聽見我在說什麼!”晴兒氣惱的把手邊的一個線團砸向了丈夫。
“啊?怎麼了?”紅石這才抬起頭,一臉茫然的問。
晴兒瞪眼大聲道“我問你仙兒為何還沒回來!”
紅石露出不勝其擾的苦笑,“出門在外,哪能說什麼時辰到就什麼時辰到啊?不拘哪出點事就耽誤下了,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這麼沉不住氣啊?他也不是第一次出門了,身邊跟著那麼多人,你有什麼可不放心的?快彆鬨了,讓我把這幾筆賬對完。”說完他又埋下頭去看賬目了。
晴兒發火的斥責道“這麼多年又怎麼樣?我哪次不是在你歸期將至時就開始提心吊膽的等?你死在外麵就死在外麵了,仙兒要是出點事我還怎麼活?!”
紅石抬起頭賠著笑臉道“我說老婆子,你這心可真是夠狠的,什麼叫我死在外麵就死在外麵了?幾十年的夫妻就這麼絕情啊?”
晴兒凶巴巴道“那是你活該!要錢不要命就彆怪我絕情!”
紅石辯白道“我拚死拚活的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再說我不是已經聽你的勸,儘量不出去跑了嘛,這一陣都在家呆大半年了。”
“那還不是馬上就得又往外跑?!”晴兒指著邊上準備出來的一堆衣物喝責。
“哎呀,仙兒這不是還小嘛,等再過幾年,他能把擔子都挑起來我也就不用跑了。”
“說的好聽!你就是自己想往外跑,彆以為我不知道,什麼為了這個家?咱們家的錢早就夠花幾輩子的了!”
“唉,咱們能給兒孫多留些自然要多留些的,錢財還怕多了?”紅石搖搖頭,又垂下眼簾偷偷看起了賬目。
“哼,回頭我就不讓仙兒出去了,守著這份家業足夠花用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還能管七八代不成?我隻要仙兒和孫子過得太平安康就好了,往後的就管不了了。”
紅石嘴角露出帶有洞察意味的哂笑,“你以前說這話是隻管仙兒,如今又加上了個大孫子,我看啊,等你見到了重孫,肯定是也要把重孫再加上去的。”
“加上重孫錢也夠他們花了!”晴兒說完這話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因為紅石說的確實沒錯。
她這一笑,屋中的陰雲也就散了,紅石哈哈大笑了幾聲,安慰道“把心放肚子裡吧,仙兒不會有事的,七八個靠得住的老夥計跟著呢,不管碰到多大的事都能應付。”
“唉……”晴兒輕輕歎息了一聲,看著手中的針線陷入了沉默,隨即就有一顆淚珠滴落在了絹布上。
“又怎麼了?好好的說哭就哭!”紅石作出一臉不耐煩的數落,其實他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妻子這是又想起墜兒了,這種情況都不知有過多少次了,他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根本不用猜。
晴兒不理丈夫,隻是默默的垂淚,在這件事上夫妻二人早就有了默契,一個不使勁哭,一個不費勁勞神的勸,因為怎麼勸都是沒用的,必須得讓晴兒自己過去那個傷心勁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