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就是在忘古城,遇見的月神;
這年,他也是在忘古城,送走的月神。
那個叫秀兒的神明,雖然隔三差五的坑他,卻是一個儘職儘責的好師傅,他習慣了月神在意識裡,這般走了,著實不習慣。
“小子,你真行啊!”
天外,傳來了燭空一聲大罵。
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他都搞明白了。
難怪趙雲那般妖孽。
難怪趙雲通曉那麼多不傳之秘。
難怪趙雲走哪都能撞機緣。
原來,那小子體內藏著一尊神。
而且,還特麼的是月神。
這意思,與他博弈者,自始至終都不是趙雲唄!而是月神那個殺千刀,對上棋神的徒兒,他能贏才怪,這兩個人情,輸的那叫一個憋屈啊!
罵歸罵。
人情還是要還。
他是神明,許下的承諾,冥冥會記錄,冥冥也會認可。
就是這麼寸。
膽敢食言,必成業障。
他還想著突破更高神位,這事兒上可不能掉鏈子。
趙雲又走了,路過青峰城時,他還看了一眼故友。
所謂故友,是指燕天峰,也是指青瑤,多日前便已回故鄉,正坐在月下,靜靜的彈琴。
趙雲來時,琴音有一瞬停下。
青瑤驀的起身,追出了小園,卻什麼也沒看到。
荒山野嶺,有一座枯井,幽寂黑暗。
趙雲路過,曾有一瞬駐足。
當年,他與幽蘭被追殺時,就是在這避難的。
也是當年,他就是在這座井中,尋了一盞長明燈。
收了眸,他繼續上路。
他走後,有一道倩影鬼斧神差的走到了這裡。
那是幽蘭,曾為羅生門殺手,生的一雙極美麗的眼睛。
她跳入了枯井,良久都未出來,這裡有她最美好的記憶,有一個叫趙雲的人,把她從地獄拉回了人間。
陰月王塚。
趙雲撒下了一片酒水,是祭奠陰月王。
至今,幽冥之地都還在封閉中,即便是準仙的他,也無法再召喚。
不久,有一女子自墓中走出。
乃紫苓,陰月王一脈的守墓人,見了墓前酒水,下意識環看四方。
趙雲走著走著,便到東南邊關。
沐著月光,能見立在城牆上的赤焰女帥。
她身側,懸著那盞寶蓮燈,染著五彩的火苗,孕養的是楚無霜的靈。
“願你早日複活。”
趙雲喃喃一語,緩緩轉了身。
楚嵐有回眸,寶蓮燈的火,也有搖曳。
邊關不遠處,葬著一座小墳,有一女子倚在墓碑前睡著了。
那是鳳舞,墳中葬的是她哥哥,被殷明殘害,被關在苦獄受難,被當做炮灰拉上戰場。
風正寒,吹的她嬌軀蜷縮。
待她開眸時,身上蒙了一層披風,而墳前香爐中,也多了三根麝香。
趙雲還在走。
當年一路向北,是為報父仇救娘親。
如今,還是一路向北,他的來時路,比想象中更漫長。
夜寧靜。
他如孤魂野鬼,浪蕩在黑暗中。
合吾!
山林中的一聲吆喝,打破了他心神的寧靜。
那是一支走鏢的隊伍,能見一個騎著駿馬的女子,身穿勁裝,英姿颯爽。
“夕靈。”
趙雲心中喃語,輕輕走過,又不免憶起了一段往事。
那年,他被魔子追殺,滾落了山坡,就是被走鏢的夕靈救下的,青玨的一塊碎片,就是得自這位姑娘,不曾想,又在同樣的地方遇見。
“小姐,不會遇見他了。”
“我喜歡走這條路。”
走鏢的隊伍,越走越遠。
而趙雲的背影,也越越孤寂。
忘川河,他去給夢蝶上了一炷香。
山河村,他去拜祭了一代蠻王。
孤山老墳,他抱著妙語的嫁衣,坐了很久很久。
天宗的夜,祥和幽靜。
趙雲走上紫竹峰時,恰見穆清寒於月下舞劍。
雲煙的墳前,有她灑落的花瓣,那是師傅最喜歡的花。
趙雲立在山巔,一眼望儘天宗,能見楊玄宗坐在涼亭中飲茶,能見歐陽老道在煉器,能見丹玄在煉丹,能見陳玄老他們在看年貨,能見諸葛玄道。
他衣不染塵,靜靜的來,悄無聲息的走。
夜裡的帝都,依舊繁花似錦。
總見一個光頭,追著桃仙子來回跑。
完了,被一頓臭罵,還是死皮賴臉。
趙雲去看了玲瓏,正見她作畫,好像畫的是他。
他入了皇宮,贈了龍陽一部仙法,送了羽靈一場機緣,臨走前,還給龍戰留了一壺好酒。
兜兜轉轉一大圈,他終是入了東海。
天儘頭的紅塵路,還是那般星輝璀璨。
“第二個人情守護大夏。”
趙雲一聲輕語,自是對製裁者說。
燭空自是聽得見,卻是老臉混黑無比。
“第三個人情。”
趙雲未有言明,這個人情,他留給了親友。
倘有哪年,親友遭遇不可預知的變故,可找製裁者。
“凡界。”
“我走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世間,步入了下一個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