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金知道這些病患的恐懼。
藍藻是絕對代替不了針金的。
隊伍不大,但是人心各異,各方麵的壓力都傳遞到針金的心頭。
這其中當然包括針金對自己的懷疑——或許,鬃戈等人的提議是明智的。我這樣決斷,到底是對是錯呢?會不會把整個隊伍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這個問題無從判斷。
因為他不是預言家,也沒有豐富的人生經曆。
人們判斷對錯,往往依照事情的結果來反推。但事情一旦有了結果,就太晚了。
針金感到了自己的孤獨,這就是擔當領袖的滋味。
風光的背後,自然有著艱苦。
每一天的時光變得漫長起來,尤其是聽到隔離區不斷傳出來的咳嗽聲,讓人感覺更加難熬。
針金還是頂住了各方麵的壓力。
一周多之後,情況開始發生了好轉。
病患們的病情開始減輕了,身體在緩慢康複。
又過了一周。
大多數的病患明顯康複,這證明針金的策略是有效的。
鬃戈、蒼須等人不再表達之前的建議,隊員們也不再私下討論“針金騎士過於仁慈”的話,而是稱讚他的英明,不愧是神眷騎士!
當隊伍穿越了叢林,來到了沙灘,看到了空曠的海麵,人們都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
這個時候的船匠,身體狀況也好轉了許多。在他強烈的要求下,他被人攙扶著,走到沙灘上,看著波濤起伏的海麵,在沉默中流下了淚水。
針金是煎熬的,船匠等這些病患更是如此,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他們心中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
此時的隊伍,還沒有到達目的地。
針金等人還需要沿著沙灘北上,才能找到第一營地,和剩下的幸存者們彙合。
“隻剩下最後的一段路程,我們就能和他們彙合了!”針金鼓舞著眾人。
人們看向少年騎士的目光仍舊是崇拜、尊敬,但比起之前,又好像有了一些新的變化。
行程陡然變得輕鬆起來。
因為眾人不需要砍伐藤蔓,砍出路來,也不需要拖拉木車,更不需要頻繁地搬遷物資。
沙灘和雨林比起來,雖然也有礁石,但空闊太多了,整體地形非常平緩。
隊伍的士氣因此穩步回升。
一天,白芽興奮地跑回大部隊裡。
作為斥候的他,懷中抱著一個小木桶。
“嗨,看我在沙灘上撿到了什麼?”白芽的聲音很快吸引了一大批的人。
“這一定是豬吻號中的貨物。”
“猜猜看,會有什麼好東西?”
“快打開它,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眾人打開小木桶,發現裡麵有十幾瓶朗姆酒。
於是,隊伍中再次掀起一片歡呼聲音。
得到消息後,針金微笑,宣布當晚舉辦篝火的晚宴。
晚宴簡陋不堪,食物和水都限量供應,人們圍坐在幾堆篝火旁,卻非常興奮。
針金特意指派白芽,讓他來斟酒。
大多數的朗姆酒作為物資儲備起來,隻拿出幾瓶來用。
當白芽走到一位隊員的麵前,這位隊員立即手捧著一片貝殼,盯著白芽手中的酒瓶。
朗姆酒很快就裝滿了淺淺的貝殼。
但隊員卻仍舊不滿足“再倒點,再多倒點啊!”
“滾!接下來輪到老子了。”身旁的隊員大聲催促。
最終,每個人分到的朗姆酒隻有可憐的那麼一小口,但火光映照下的每一張臉麵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有時候,獲得幸福就是這樣的簡單。
在隊伍的邊緣,針金坐在一塊礁石上,目光掃視。
他看到許多人衣衫襤褸,胡子拉碴,形如野人,看到白芽分酒時的滿臉認真,看到胖舌低頭一點點地嘬著貝殼邊緣的酒,看到紫蒂邊角破碎的魔法袍,看到蒼須擦拭著自己的眼睛,經過叢林之後,他那副眼鏡隻剩下一片鏡片了,另一邊隻有一個空空的鏡框。
木班捏著一個空空的酒瓶,手指深情地撫摸著表麵——這是人族文明的感覺。
鬃戈和三刀小聲地低頭交談著。
大個子蹲坐在地上,靜靜地聆聽著船匠的歌。
藍藻仍舊忠誠地站在針金身後的沙灘上。
黑卷將自己貝殼裡的酒,讓給了身邊的人。他望著西邊,那是聖明大陸,那裡有家。
針金則望著夜空。
漫天的繁星。
浪潮起伏,嘩嘩作響。
海水鹹濕的氣味,撲鼻而來。
他又遠眺東方,那裡有荒野大陸,有白沙城,有他的責任和未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