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危急,靠著新船才能逃生——這個觀點已經成為所有人的共識。
在空地中,最顯眼的,莫過於大個子。
大個子的勞力舉足輕重,但他也隱藏著隱患。
一旦他發瘋病,船體被破壞,那麼眾人就失去了逃生的希望了。
所以平時,針金必須在這裡坐鎮,一旦大個子發瘋,他就及時出手,將後者擊昏。
隻有防線吃緊,針金才會出現在那裡。
這大半個月來,地震求岸吼發生過十幾次,非常頻繁。
大個子發病,也有近十次,都被針金及時製止。
每一次大個子發病之後,眾人都會將船體順著滑軌,搬遷到山穀外的空地去,倒是避開了好幾次的地震。
沒有人再找大個子的麻煩,來自魔獸軍團的巨大外在壓力,讓內部矛盾幾乎忽略不計。
白芽拖著疲憊身軀,來到洞口。
就著外麵的篝火火光,他將羊皮紙擱在腿麵上。他用鵝毛筆蘸取了墨水,這個小小的動作,卻讓他疼的齜牙咧嘴。
他的手臂綁著繃帶,繃帶上滲透出血紅的斑點。
在今天的戰鬥中,他受傷了,被蝠猴咬住了前臂。
濕熱的空氣,讓衣服黏在身上。
惟獨飽餐一頓的胃,傳遞了幸福感。
白芽喘息幾口氣,撫平了急促的呼吸,這才開始寫信。
親愛的西萩小姐
請原諒我時隔多日,才再次給你寫信。也請原諒我,這些信還不能送達到你的手中。
魔獸軍團再次發動了進攻,我射殺了十幾頭蝠猴,還讓許多魔獸受傷……
我們原以為這些魔獸軍團不是問題,但事實上,它們的增援源源不斷。
情況似乎越來越惡劣了。今天又新增了一支魔獸軍團,這讓我們之前一周的激鬥和屠殺的努力,都煙消雲散。魔獸軍團補充兵員,實在太過容易了。
不過好在,我們占據著山穀。這個地形遠比營寨更容易防守。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弩車能夠擺放到高處去。
黑卷大人最近威望激增,就是因為他操縱弩車很有一手。巨大的弩箭威力非常恐怖,常常能讓白銀魔獸遭受重創。
更讓人敬佩的,是鬃戈大人。這位雖然是半獸人,但擁有著常人難有的勇力。他的左臂臂鎧雖然損毀了,但他憑借著一副鐵麵盾牌,經常站在最前線,親自抵擋住魔獸的攻擊。那麵巨大的盾牌,幾乎和我一樣高,非常厚重,但鬃戈大人每一次推抬都是輕而易舉。
而我們最崇拜的,永遠是針金大人!
每當防線告急,他總能出現在最需要他的地方。
每一次出現,他都能立斬魔獸,不僅穩定防線,還會帶頭反衝鋒。
每一次看到他的身影,我們恐懼和動搖的心就會迅速平靜,我們低落的士氣就會迅速高漲。
針金大人是聖明大帝的信徒,深得大帝的眷愛,他給我們帶來了光明和勝利。
有大人在,我們必勝!
……
親愛的西萩小姐
今天的戰鬥讓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們的防線虛實被藍狗狐狼們試探清楚,它們策劃了一場陰險至極的偷襲。所有的強命白犀都被集中起來,在緩坡上衝鋒。
我們的防線被直接衝毀了,眼看著其他的魔獸就要通過防線缺口,針金大人出現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場景。
針金大人大聲祈禱之後,再次出現了神跡!
他變成了比鬃戈還要龐大的巨人,身著金色的鎧甲,擁有無法匹敵的巨力。
強命白犀對他無法造成傷害,而他大聲祈禱,聖明大帝果然賜予了他鋒利難擋的利劍。
閃爍著電光的利劍,被他緊緊握在手中,強命白犀都被洞穿頭顱,電熟腦乾。
針金大人所到之處,魔獸們人仰馬翻,紛紛潰散。
他接著衝下了山坡,嚇得那些藍狗狐狼掉頭鼠竄!
雖然勝利了,但這一戰讓人後怕。
如果沒有針金大人,我們就要戰敗了。
所以,針金、鬃戈以及蒼須、紫蒂等諸位大人商議後,決定增造了更多的弩車,還有弓弩。並且抽調出更多的人手,進行駐防。
這樣做,新船的趕造速度又要降低了。
但是實在沒有辦法。
大個子也是一個隱患,我在之前的信中向你講過,他有一種病。
有人提議,讓大個子坐鎮防線,因為很多人(包括我)都擔心針金大人哪天奔赴前線,大個子忽然發病,破壞掉了新船,那就糟糕了。
但蒼須學者卻是計算過,他告訴我們,大個子一個人的勞動力,足以抵得上五十人。他甚至是造船的熟練工!
他看起來笨手笨腳,但其實很熟練。這和他在船上長大,並且一直接受船匠的教導,讓他參與過船隻修補的經曆有關。
大個子在造船的過程中,作用舉足輕重。如果派遣了他作戰,那麼造船的效率會降低到穀底。
蒼須學者的話,並不能說服所有人,我當然是相信蒼須學者的。而在針金大人表示明確支持蒼須之後,所有人都沒有異議。
白芽將寫好的信收好,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他的臉色發白,激烈的戰鬥讓他沒有養傷和休憩的時間。
……
親愛的西萩小姐
今天又是一場激戰。
魔獸軍團的攻勢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凶猛。
我感到了麻木。
我說的不是內心的麻木,事實上,隻要針金大人在,我的心中就永遠充滿希望和鬥誌。
我說的麻木,是指我的身體。
我病了。
可能是新舊傷勢累積,把我拖累。也可能是某頭野獸撕咬之後,在我的傷口上留下了某種毒素。
我現在眼前發黑,迅速轉頭的時候,會天旋地轉,甚至出現山體傾倒砸向我的幻象。
我失去了觸覺,明明抓著弓弩,但我的手指感受不到弓弦,也感受不到扳機。
我的舌頭也麻木了,毫無味覺可言。
紫蒂大人給我配置了藥劑,每喝下一管,我都能好受半天。
但半天之後,我的身體就像置身在烤爐當中,整個身軀好像管不住我的靈魂,我感到我的靈魂飄飄欲散。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渡過這一關。
但我向你保證,落難以來,我從未怯弱過。我始終竭儘全力去戰鬥。我效仿針金大人的舉止,我特彆希望自己能擁有和他一樣的實力。
可惜,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能熬過這個難關,在這裡丟了性命。我拜托你,懇請你,能否看在這些信的份上,照顧我在山上的老父母,告訴他們我的死訊,請他們原諒我這個不孝的兒子,也讓我這個例子教育弟弟、妹妹,讓他們引以為戒。
我必須承認,在我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之後,我後悔了。
但我絕不後悔認識你,我美麗的,我最深愛的西萩小姐。
你的笑容一直刻在我的心中。
但也請你諒解我,我的能力實在太有限……
寫到這裡,白芽的筆尖頓住,然後隨著垂落下去的手,猛地筆尖劃過大半的羊皮紙,最後掉落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白芽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