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婺州人士,家父博昌縣令駱履元。”
駱履元是哪一個李二陛下記不住了,但是婺州駱氏聽都沒聽過,顯然不是什麼世家門閥。狄孝緒可是前不久才上任尚書左丞的,李二陛下自然知道。
不由感歎道“居然都是寒門出身,聰慧俊秀,難得難得。”
他最是喜歡看到寒門子弟有出息,因為出身貧賤的緣故更懂得發奮上進、為官之後也更加兢兢業業,不似世家門閥子弟那般紈絝耍鬨,隻知自家私利而罔顧帝國大義。
心中歡喜,李二陛下便順手從腰間扯下佩戴的一對兒團龍玉佩,欣慰道“朕賞賜你二人各一件隨身攜帶之物,既是獎賞你二人聰慧,亦是勉勵你二人不可自滿,要繼續用功,能夠得到房相的細心教導栽培,這世上可沒有幾個人有這等福氣。待到你二人長大成人之後參加科舉,朕就在太極殿上,朱筆欽點,看著你等簪纓戴花,跨馬遊街!”
兩個娃娃興奮得小臉兒通紅,小心翼翼的接過皇帝的賞賜,異口同聲道“狄仁傑(駱賓王)必不負陛下之殷望!”
李二陛下哈哈大笑,揮揮手讓兩人各自退下。
屋內陷入沉默。
房玄齡眼觀鼻鼻觀心,手裡捧著茶杯,神情恬淡默不作聲。
李二陛下則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他是一世豪雄,心誌堅韌英明神武,眼中唯有大唐之千秋萬載,無論是誰站在這個大前提麵前都可以犧牲掉。
可他也是義氣之輩,麵對跟隨他屍山血海生死存亡衝殺出來的老夥計,又焉能沒有情分在?
之前他覺得太子不適合儲君之位,故而想要先除掉房俊這個太子身邊最得力的肱骨,這乃是國本大事,即便房俊功勳卓著、即便房俊是房玄齡的兒子,李二陛下亦會毫不猶豫。
然而現在麵對房玄齡,他又怎能沒有一絲歉意?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沉默了一下,李二陛下溫言問道“愛卿身子可曾好些?畢竟上了年歲,適當的修養還是必要的,切莫如當年那般夜以繼日的勞累,一旦累壞了身子,豈不是讓某心中愧疚?”
房玄齡告病在家,儘管現在看來氣色甚佳沒有一絲一毫的病態,李二陛下依舊言辭溫婉、情真意切。
雖然誰都知道房玄齡這是以告病拒不上朝的方式來委婉的表達對於李二陛下意欲將房俊貶斥出京的不滿,亦或者是對李二陛下想要易儲的強烈反對……
但是李二陛下一點都不生氣。
以他與房玄齡的交情,以房玄齡這些年立下的功績,是有資格在李二陛下表達自己不同的政治觀點的。
房玄齡道“多謝陛下觀念,隻是氣虛體弱不慎染了風寒,並無大礙。”
李二陛下點頭道“唔,那就好,回頭某讓宮裡多送一些滋補的東西過來。”
“謝陛下。”
而後,又有些冷場了……
忍了忍,李二陛下終究沒忍住,不悅道“你也這麼大年歲了,難不成還要跟某鬨脾氣不成?這不終究還是沒懲罰房俊麼,你大可不必如此。”
沒有稱呼“愛卿”,而是直接稱呼“你”,看上去有些不客氣,實則氣氛卻瞬間緩和下來。
畢竟這麼多年的戰鬥情誼擺在那裡,房玄齡又向來是個大公無私之人,偶爾為了子孫的前程耍耍脾氣,李二陛下並不覺得是什麼大事兒。
房玄齡淡然道“若是老臣沒有告病在家拒不上朝,陛下可否會改選易轍?您知道老臣說的不是房俊受不受懲罰之事。事實上房氏一族沐浴皇恩聖眷優隆,全族上下皆感恩戴德,即便陛下將房俊削職為民,又豈敢有一絲一毫的怨恕之心?”
李二陛下麵容沉下來。
他知道房玄齡指的是易儲之事……
然而此事乃是李二陛下心中一根骨刺,又如何會輕易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