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追問道。
他並未打算輕易揭過,既然敢給我耍把戲,那你就得嚴謹一些才是。
許是熱茶入腹體溫上升,褚遂良額頭有些冒汗,強撐著道“房駙馬說笑了,某一時失言,恕罪恕罪……”
他也隻能承認自己是戲耍房俊,否則就是君前戲言,這個罪名可不輕,說不上欺君罔上,可是一個“言語輕佻其言不密”也讓他受不了。
需知他可是被發配過的人,尤其恐懼那等驟然失去靠山之後流放千裡的落魄與苦楚……
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怎地就忍耐不住,非得去撩撥這個棒槌呢?
李二陛下饒有興致的看著兩人鬥嘴,論才學褚遂良稍遜一籌,論嘴皮子,更是差了房俊十萬八千裡,見到褚遂良完敗,皇帝陛下笑嗬嗬打圓場道“登善你乃文臣,未曾策馬廝殺,不知戰場之凶險,這方麵就應當謹慎處之才是,否則有那些氣量狹隘之人揪住你的錯處不妨,難免尷尬。”
褚遂良聽著這話,更尷尬了。
他明白皇帝轉圜之意,可是這話聽在心比天高的他耳中,卻是皇帝毫不掩飾的再說“你不如房俊”……
這讓他分外難以接受。
憑什麼?
吾出身名門,少小顯學,後經歐陽詢、虞世南兩位大家的調教,才華耀目世皆稱頌,自陛下繼位以來便隨侍左右儘心王事,怎麼就不如房俊這麼一個橫行無忌的棒槌了?
房俊則似乎未聽出皇帝的調侃之言,一本正經道“陛下所言極是,褚黃門應當悔過改之才好。俗話講得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言辭之間梳於嚴謹乃是大忌。剛剛汝之所言,隻需一句‘兵部舉全國之力尚不知高句麗水師兵船幾何,褚黃門卻對其知之甚詳,其中可有隱情’便可將你構陷。”
這一回,褚遂良當真是滿頭大汗。
這話還真不是嚇唬誰,若是放在前朝隋煬帝之時,若是他說了剛剛的話,被仇家對頭逮住了不放死死咬住,那就是極大的通敵嫌疑,不死都得脫層皮。
房俊續道“不過褚黃門毋須擔心,陛下燭照萬裡、明察秋毫,自然不會冤枉臣子,某更是寬宏大量不與你計較,所以你應當慶幸才是。”
褚遂良一張臉都黑了……
你寬宏大量?
嗬嗬,若是當真被你揪住小辮子,怕是不將我摁死都見鬼了……
李二陛下見到一向機靈的褚遂良被房俊三言兩語壓製的死死的,毫無反抗之餘地,無奈搖頭,看向房俊道“出征在即,你年歲不打卻也算是久經沙場,朕也沒有什麼好叮囑的,一切小心在意便是。”
說到這裡,又問道“前些時日在無漏寺,朕記得你答應過要寫一篇紀念文德皇後的詩詞文章,不知可有腹稿?”
房俊無語的看著李二陛下,您是皇帝,難道您就能信口雌黃?
分明是你讓我寫的好不好,怎地還成了我主動要求了?
行吧,既然您這般不要臉麵,那我也就豁出去了,今日就拿出一個大殺器,敗壞一下你的心情,好生讓你銷魂蝕骨悲從中來一番才行……
他笑著看向褚遂良,道“褚黃門乃是書法大家,當代大儒,才學顯於天下,所以……麻煩您為某研墨,可好?”
娘咧!
褚遂良差點暴起罵娘,想要老子研墨你就直說,非得羅裡吧嗦的惡心人一番,你這小子咋就那麼煩人呢?
不過皇帝當麵,褚遂良也隻能壓製火氣,板著臉道“可。”
起身,去到窗前的書案研墨。
房俊嗬嗬一笑,隨即起身走過去,將一張潔白的宣紙鋪在書案上,等到褚遂良研了半池墨,這才拿起毛筆飽蘸墨汁,下筆如飛。
李二陛下負著手站在書案前,略微俯身,盯著宣紙,見到房俊揮毫潑墨鐵畫銀鉤,一個個秀挺的字跡躍然紙上,一字一字念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猶如一記悶錘,狠狠的敲在李二陛下胸口,使得他一瞬間臉色蒼白如紙,百般思念、千種悔恨齊齊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