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吐穀渾騎兵強橫,各個以一敵十,這麼點兵力鎮守河西,遲早被人家踏平營帳、大敗而歸。”
“都是些軟蛋啊,整日裡隻會操著火器乒乒乓乓的亂放,若是白刃戰,老子一個打他們十個!”
……
左屯衛一副瞧不起右屯衛的嘴臉,可心裡哪個不羨慕?如今右屯衛已經成了關中百姓心目當中的“忠勇之軍”,為了保衛關中不惜出鎮河西應戰強敵吐穀渾,各個都是英雄。
然而左屯衛自己呢?
卻因為大帥染病,被百姓們痛斥“避戰畏敵”“不思進取”“一群瓜慫”,甚至有兵卒回鄉,受到鄉間百姓的怒罵,顏麵無存……
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郎,都是吃著軍糧保家衛國,哪裡是怕死的?如今卻遭遇關中百姓的冷嘲熱諷、切齒痛罵,一個個都憋著一股火氣,連帶著對自己那位“恰巧”染病的大帥極度不滿。
又有誰是傻子呢?
早已染病晚不染病,偏偏這個當口染病,天底下哪裡有那麼巧的事情……
從右屯衛軍營下值,房俊沒有順路前往終南山幽會長樂公主,而是從明德門入城,直接回到崇仁坊家中。
男人彩旗飄飄沒什麼,但是必須牢記自己的責任與擔當。眼下自己代替柴哲威率領右屯衛鎮守河西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家中不可能一點消息都聽不到。
連市裡坊間的百姓都說他“向死而生”,知道此行之艱難,家中的妻妾們豈能不更加擔憂?
若是這個時候自己跑去終南山,反而將憂心忡忡的妻妾們丟在一旁,那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回到府中,果然氣氛很是沉重。
院中遇到家仆侍女,都遠遠的立於路旁規規矩矩的施禮問安,抬頭看向房俊的目光及時欽慕崇拜又有些擔憂彷徨。
房俊氣定神閒,步伐穩重的到了內院,簡單洗漱之後坐在花廳之中,讓侍女沏了一壺茶,慢慢的喝著,心裡盤算著當下的局勢,以及到達河西之後要如何駐防,應對極有可能翻越祁連山狂攻而來的吐穀渾鐵騎。
腳步匆匆,環佩叮璫,一身絳色宮裝明眸皓齒的高陽公主從後堂快步走出來,氣呼呼的瞪了房俊一眼,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不滿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兒?河西那等危險之地,一旦吐穀渾反叛便會首當其衝,區區兩萬人馬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誰愛去誰去,你為何偏要搶著去?”
早有房俊出征河西的消息傳回來,家中登時亂作一團。
房家父子兩代都位居中樞,家中連家仆侍女都見多識廣,對於朝局之見識自然非是等閒富貴人家可比,聽聞此事,便知道此行之凶險。
高陽公主又是擔憂又是氣氛。
房俊親手給高陽公主斟了杯茶,看著公主殿下氣得漲紅的小臉兒,微笑道“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若非局勢之危險、形勢之嚴峻,如何彰顯為夫用兵如神的能耐?待到為夫蕩平賊寇、得勝還朝,衛公‘軍神’之名,隻怕要冠在為夫頭上,不僅受到天下景仰,更會名垂史冊、流芳百世!此等天賜良機,豈能讓給彆人?休說那柴哲威忽然染病,就算他生龍活虎,為夫也得想法子偷偷敲斷他的腿,讓他無法出征。”
高陽公主氣道“本宮不要什麼‘軍神’,更不管什麼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古往今來但凡能夠配得上這樣讚譽的,有幾個好下場?本官隻想要你平平安安,咱們一家安樂富貴,這就足矣!”
說著,她忍不住心中擔憂酸楚,垂下淚來,哽咽道“若你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們姊妹怎麼活?房菽房佑年紀還小,誰來管家他們?淑兒肚子裡的孩子還未見過父親的模樣……嗚嗚,你這個棒槌東西,就隻會逞能。不行,本宮要入宮去見太子哥哥,讓他收回成命,誰愛去誰去,反正咱們不去!”
說著,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房俊趕緊拉住她的纖手,微微用力,將纖細的身子攬入懷中,抱著坐在自己推上,嗅著清新的香氣,看著梨花帶雨的嬌顏,心中感動,輕聲哄著道“殿下之心意,微臣感激莫名,沒齒不忘!隻不過為夫世受皇恩,至此家國危難之際,豈能退避三舍,明哲保身?更何況放眼朝堂,那些跟隨陛下南征北戰的將軍們都已經老了,新一輩的子弟還未長成,能夠擔負起這般重任的,除去為夫,尚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