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當下之局勢,便是長孫無忌拖著關隴門閥在作死的路上狂飆突進,或許有可能覆亡東宮廢黜太子,而後扶持一位皇子登上儲位……齊王已經落入東宮之手,幾位年紀幼小的親王要麼身在東宮、要麼資曆不夠,最終還得在魏王、晉王身上動腦筋。
但更大之可能,卻是將關隴一路拖進深淵,玉石俱焚。
而宇文士及則代表多家關隴門閥,試圖以和談來阻止局勢的崩壞,付出一定的代價換取這場兵災之結束。隻不過局勢逐步轉變,東宮越來越強勢,所需付出之代價正在一點一點增加……
長孫家的勢力、長孫無忌的威望,使其完全主導關隴門閥,“關隴領袖”之稱實至名歸,其餘門閥縱然不滿如今之局勢,不願跟隨長孫無忌作死,卻也隻能曲線救國,不能正麵對抗。
否則一旦關隴分裂,不能抱團取暖,朝廷與東宮的報複將有如雷霆霹靂,將所有關隴門閥轟得粉碎。
畢竟這些年關隴門閥壟斷朝堂政治,連李二陛下都不得不采取緩和之手段與之對抗,諸如山東世家、江南士族更是屢遭打壓,怨氣積攢非是一朝一夕,一旦爆發出來,關隴將會迎來滅頂之災。
而這也是各家門閥願意跟著長孫無忌舉兵起事的原因,但是現在看來,這條路荊棘密布、險阻重重,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之結局……
宇文士及默然半晌,長孫無忌忽而又問道“你說……若李勣乃是奉陛下之遺詔行事,那麼這遺詔之上,到底意欲如何處置咱們關隴門閥?”
宇文士及張張嘴,終究化作一聲歎息。
曾幾何時,關隴門閥團結一致、同氣連枝,一手締造了北地政權之巔峰。他們結成聯盟,並肩作戰,興一國、滅一國,將皇權至尊掌控於手中,天下萬民皆如豢養之牲畜,生殺予奪、隨心所欲。
更締造了這巍巍大唐、煌煌盛世。
然而利益之紛爭,終究於人之野心並存,李二陛下身為帝王,君臨天下,自然意欲執掌乾坤、言出法隨,使得人間至尊之權力臻達巔峰;而關隴門閥竭儘所能攫取朝堂之權力,以大唐天下來滋養己身,達到血脈傳承、門閥不墜之目的。
雙方之間的矛盾是觸及根本,不可調和,往昔並肩作戰之情誼早已蕩然無存,彼此視如仇讎,恨不能將對方滅之而後快。
若有遺詔存留,對於關隴還能有什麼處置?
自然是叮囑繼任之君主,延續打壓關隴之策略,以達到集中皇權之目的……
長孫無忌也不再說話,抬起頭看著窗外潺潺雨幕,心中擔憂無以複加——到底有沒有這樣一份遺詔?
房俊返回右屯衛大營,進入中軍帳脫去身上蓑衣,甩了甩雨水掛在門後衣架上,來到窗前書案旁坐下,看著堆積如山的公文,後輩倚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心情極度糟糕。
當所作所為是為了配合對方達到最終之目的,結果卻因此陷入對方預先謀劃的險境之中,因此在未來晉升之路上埋下了一個巨大隱患,那種遭遇“背叛”的憤怒,令他心煩意亂。
頭一次,對於皇權生出厭惡之心。
穿越以來,無論是李二陛下亦或是太子李承乾,待他都極為親厚,固然屢有犯錯,卻從不曾真正重罰,這令他飄飄然深感穿越之優越,卻忘記了皇權之本質——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樣的時代籠罩於皇權之下,億兆黎庶之生死皆由帝王一言而決,什麼法律之公平、什麼人權之尊嚴、什麼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統統都沒有,一個“人治”的社會,任何的生死前程都捏在比他更大權勢之人的手中,生死成敗,之存乎一心。律法明明白白的放在那裡,君王嘴裡說著“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其實哪有這麼回事兒?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自以為在這個年代混得風生水起,然而當聖眷不再,亦不過是皇權之下一條豚犬而已,蒸煮烹殺,無可抗拒……
……
高侃等人魚貫而入。
“啟稟大帥,案發之後吾等隨即在軍中徹查,一名校尉於營帳之中自儘,其麾下兵卒供認,正是那校尉在柴令武入營之時,便率隊前往營門之外,待到柴令武出營,便予以射殺。至於其身份背景,正由軍中司馬展開詳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