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侃忙問“大帥有何高見?”
房俊瞥他一眼,道“談不上高見,隻不過派薛萬徹前來,哪裡是給咱們威懾?分明是來送溫暖!薛萬徹與本帥私交甚篤,且其本身不摻合任何政治,也不站隊,就算咱們將天捅了窟窿,他也不會搭理。”
李勣何須人物?放眼當今朝野,其思慮之周詳、綢繆之深遠,完全不在長孫無忌之下,超出其餘大臣一個檔次。這樣一個素來以嚴謹著稱的人物,一言一行皆深思熟慮,豈會犯下“所托非人”這等低級錯誤?
他之所以派薛萬徹來“威懾”右屯衛,自然有他的道理……
眾將一聽,登時放下心來。畢竟薛萬徹極其麾下兵馬皆勇悍絕倫,一旦渡河強攻,長安東西兩側的叛軍再順勢壓上,右屯衛將會腹背受敵。
一身文士長衫的岑長倩忽然插話道“若當真如大帥所猜測那般,豈不是說明英國公也是希望見到如今進入關中的這些門閥私軍受到咱們的剿殺?若如此,咱們乾脆也彆小打小鬨,不妨乾一票大的試探一下各方反應。”
所謂的“各方反應”,實則還是李勣的動向,看他到底是對右屯衛縱容,還是彆有所圖……
一貫沉穩的高侃都表示讚同“正該如此。”
其餘人也紛紛表示可行。
但到底選擇哪一路門閥私軍卻犯了難,畢竟如今除去關中門閥之外,尚有諸多關外門閥私軍入關。為免指揮不當、相互發生摩擦,故而長孫無忌責令各家私軍分彆屯駐各地。牆壁上的輿圖放眼望去,代表這不同私軍的圈圈點點密密麻麻,選擇困難症患者看得暈頭轉向……
房俊站在輿圖前,仔細查看各處門閥私軍駐地,道“既然要乾一票大的,不僅要出其不意,更要擇選一家份量足夠、影響巨大的私軍,不如……京兆杜氏如何?”
眾人麵麵相覷。
程務挺上前一步,略有遲疑,道“大帥三思,當年杜相與房相交情莫逆,如今您親自出手剿滅杜氏私軍,恐怕流言紛紛,詆毀不止。”
或許是有著長孫無忌這個共同的敵人之緣故,“房謀杜斷”的房玄齡與杜如晦相交甚篤,從無爭執,這在古往今來的權力最頂層實屬罕見。即便是李二陛下也曾對這等君臣和睦之情形深感自豪,民間更是引為佳話。
房俊卻不以為然“自杜如晦之後,杜氏族人昏聵豪奢、魚肉鄉裡,即便杜楚客極力製止,卻始終未見成效。如今更是組成私軍襄助叛軍謀反,若是杜如晦複生,非但不會責怪吾對其家族私軍下手,甚至自己動手清理門戶。”
自進入房俊麾下之後一直存在感極低的孫仁師看了看輿圖,搖頭道“杜氏私軍在滻水東岸,咱們若想發動突襲,要麼穿過長安以東盤亙在灞橋附近的數萬叛軍軍營,要麼在繞過城南駐軍之後橫渡滻水……無論哪一條路,都太過凶險。”
他上前指了指滻水西側的軍營“不如突襲京兆韋氏的私軍大營更為穩妥。”
京兆韋氏的軍營在滻水西側,與杜氏軍營隔河相望,隻需沿著突襲盩厔的舊路繞過長安城南的關隴駐軍,便可直接發動突襲,而後一路向南撤入終南山,再由山中小道向西饒至郿縣一帶,返回長安城北。
輕車熟路,又快又安全。
而且韋杜齊名,兩家之中擇選其一,並無太大不同……
房俊仔仔細細查看輿圖,半晌之後頷首道“如此更為穩妥,甚好!”
然後轉身,目視眾將,問道“此番誰願率軍前往?”
“我!”“我!”“我!”
所有人都高高舉起手,滿臉期待。
“京兆韋杜”雖然諾大的名聲,但其門下私軍的素質照樣是缺乏操練的烏合之眾,以右屯衛之精銳驟然突襲,絕無失手之理,如此唾手可得之功勳誰願意眼睜睜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