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此刻的長孫無忌在李勣眼中,已然無異於塚中枯骨,即便尚能興風作浪、屠戮關中一片腥膻,也不過是窮途末路,拚死掙紮。
但李勣不得不承認,長孫無忌如此陰狠的將所有門閥私軍一齊拖著墜入毀滅之途,的確有很大的可能將整個長孫家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夠狠。
內重門裡,華燈初上。
李承乾正與李靖、李君羨議事,聽取了房俊派人送來的消息以及其本人之建議。
李靖頷首道“越國公所料不差,關隴的目的大抵還是東宮六率,長孫無忌已經瘋了,他不管關隴門閥以及那些門閥私軍的死活,想要拚死一搏,最次也要玉石俱焚。”
他其實不太明白眼下之局勢,按理說東宮已經在積極推進和談,長孫無忌隻需付出一定的代價便可以將這場兵變徹底消弭,而後東宮、關隴聯手對抗李勣,李勣極大概率是不可能縱兵入京、興兵叛亂的,如此各方都能達到各自的底線,何樂而不為呢?
為何偏偏要走這一條最為凶險的路?
就算擊潰了東宮六率,逼得太子在右屯衛護衛之下撤往河西,將整個長安城占據,不還是要麵對駐守潼關、虎視眈眈的李勣?
但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對於政治的嗅覺極為遲鈍、天賦極為匱乏,索性也不去深究那等雲山霧罩的幕後潛流,隻管守住太極宮,確保太子以及東宮上下無恙即可。
當然,這很難……
一旦關隴門閥發動那些門閥私軍逼近長安對右屯衛施壓,再輔以渭水北岸的薛萬徹,右屯衛自保無虞,卻很難再對宮內予以支持,皆是東宮六率所要麵臨的就將是整個關隴的殊死一擊。
兵力相差極為懸殊,己方又隻能死守太極宮,戰略之上完全沒有迂回之餘地,即便是李靖這位軍神也憂心忡忡。
這是死戰呐……
李承乾雖然不懂兵事,卻也知道當下局勢之惡劣,一旦長孫無忌打定主意玉石俱焚,關隴以及那些門閥私軍所能爆發出來的戰鬥力依舊令東宮六率岌岌可危,再是烏合之眾,也架不住人多。
他目光沉重,看向李靖“有勞衛公了。”
沒有什麼鼓舞士氣,沒有什麼封官許願,隻是簡簡單單一句“有勞了”,卻令古稀之年的李靖胸口一陣熱流湧動,渾身偎貼,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雄壯豪邁!
蹉跎官場、宦海沉浮,他頭一次感受到那種毫無猜忌的信任與器重,他不擅長勾心鬥角,更不擅長表露自己,但他擅長帶兵作戰,擅長誓死報效!
當即單膝跪地,施行軍禮,語氣慷慨激昂“殿下放心,縱然老臣戰死太極宮呢,也要用屍身阻擋叛軍,不使亂臣賊子靠近這內重門半步!”
人生自古誰無死?
若是能夠為一個信任、器重自己的太子而死,為帝國正朔、江山社稷而死,死亦何懼!
……
李靖告辭而出,自去太極宮內排兵布陣,迎接有可能接踵而來的惡戰。
李承乾望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長歎一聲,道“可惜了衛公的一身武略、滿腹抱負,蹉跎十幾載光陰不得寸功。不然,隻怕吾大唐之疆土將會愈發廣袤,或許高句麗早已納入大唐之版圖……”
若是那樣,就不會有這一次的東征,數十萬大軍不會在遼東铩羽,父皇也不會駕崩於軍中,關中更不會遭遇這一場導致百業俱廢、生靈塗炭的兵變……隻能說,時也,命也。
李君羨束手而立,默然不語。
這等話題是他絕對不能發表意見的,正麵反麵的意見都不行,這是他時時刻刻謹守不忘的立身之道……
幸好李承乾也沒隻是發了發感慨而已,事已至此,再去想那些不曾發生的事情又有什麼意義?
渡過眼前的危機,好好經營大唐,這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隻不過眼下大戰將起、烽煙滾滾,他這個太子卻也隻能困居於內重門裡這一方天地,看著李靖與房俊一內一外與叛軍殊死奮戰,半點忙也幫不上。
悶坐一會兒,李承乾忽然問道“長孫衝眼下如何?”
當初長孫衝奉父命潛回長安主持策劃兵變事宜,卻事發被“百騎司”擒獲,一直關押至今,李承乾根本沒時間理會他,此刻心潮起伏感慨萬千,便忽然想起了這個與他糾纏頗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