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李承乾從諫如流,當即命人前去玄武門外通知房俊……
內侍換上一盞新茶,李靖執壺給太子斟茶,沉吟著問道“殿下當真欲放過關隴一馬,讓長孫無忌回府潛居、致仕告老?”
他理解太子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希望關隴能夠成為東宮的幫手,畢竟山東、江南兩地門閥既要用、更得防,稍有不慎便會被架空,使得朝堂上下皆成為其黨羽。
但關隴經此兵變,叛逆之名無可推卸,若予以寬恕,可謂賞罰不明,那些為了帝國正朔浴血奮戰而陣亡的將士如何交待?肢體殘缺、身體受創而對關隴深惡痛絕的兵卒如何安撫?
看似眼下得一助力,能夠穩住朝堂,登基之後將皇權緊緊攥在手中,但後患太大了……
李承乾呷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慢慢品味著茶水的回甘,良久才低聲道“孤知曉衛公之意,如此舉措,與飲鴆解渴無異,短期內可以助孤掌控朝堂,一定程度上達成權力的平衡,但長遠來看,帝王威儀不再、獎懲製度崩壞,遺禍無窮。”
李靖奇道“既然如此,殿下何必這般執意?以東宮六率加上右屯衛之戰力,固然無法擊破數十萬東征大軍,但若是謹守關中、護衛皇權正統,卻並不難。”
李承乾搖搖頭“孤擔心的不止是李勣……李勣此番之行為頗為詭異,全然不似他以往之作風。有人說他意欲坐山觀虎鬥,隻等著關隴將孤覆滅之後才揮軍回京,一舉蕩平叛亂另立儲君,達到大權獨攬之目的……以前孤這麼想,但是現在,孤覺得不是那麼簡單。”
李靖一頭霧水“殿下何出此言?”
雖然並未得到證實,但是這個猜測最符合李勣一係列行為,否則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
李承乾看了一眼窗外頹廢的院落,沉聲道“衛公可還記得當初父皇發動玄武門之變弑殺太子建成、齊王元吉,之後迅速平定太極宮、將高祖皇帝的元從禁軍隔絕在外,一舉控製高祖皇帝這才抵頂大局?”
李靖頷首。
他當年雖未參預“玄武門之變”,置身事外,但其間種種過程卻是知之甚詳,聞言蹙眉道“自然記得,陛下當年運籌帷幄,迅速平定宮中更是遠勝於玄武門下的那一場廝殺,堪稱驚為天人。”
殺李建成、李元吉並不難,以當年“天策府”的實力加上關隴門閥整齊站在身後,任誰都會一擊必殺。最難的還在太極宮,畢竟當年李建成之所以暗中謀劃襲殺李二陛下,正是得到了高祖皇帝的首肯,甚至相助。
現在去看“玄武門之變”,乃是李二陛下及其麾下天策府眾將不肯引頸就戮,故而奮死一戰,可若是當年失敗,那就妥妥的謀反未遂,秦王府上下以及天策府眾將都將被夷滅三族,史書之中多了一樁“秦王謀反,誅之”的記載……
所以殺掉李建成、李元吉是沒用的,真正的決策者穩坐皇宮之中,那便是高祖皇帝。如今人人皆所大唐之所以逐鹿天下、並吞各路諸侯乃是李二陛下英勇無畏、用兵如神,打下了大半個江山,將高祖皇帝渲染成一個先靠著出身聚攏勢力揭竿而起、後靠著兒子打天下的無能之輩……可那怎麼可能?
隋末亂世,群雄逐鹿,王世充、竇建德、杜伏威、蕭銑、梁師都、劉武周、李密……哪一個不是當世人傑、一方豪雄?更彆說域外尚有突厥、室韋、契丹等等兵強馬壯的異族虎視眈眈,隨時可以踏破邊關、入寇中原,於此等群雄並起的亂世之中殺出一條血路,高祖李淵自然是雄才大略。
不將這樣一位皇帝徹底控製,即便玄武門下弑殺李建成、李元吉,隻怕天亮之後,秦王府上上下下連帶著關隴門閥都將被天下勤王之師團團包圍、斬儘殺絕。
故而當年李二陛下迅速平定皇宮的手段即快又穩,那是比玄武門下廝殺更為驚心動魄的較量,難度之大,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李承乾苦笑一下,搖頭道“沒那麼玄乎……其實當時父皇領兵尚未踏足內宮,整個太極宮便已經儘歸父皇麾下,連高祖皇帝都被軟禁在寢宮之內,等到父皇入宮,大勢已定。”
這倒是李靖不知道的,他好奇問道“這又是為何?”
李承乾也沒什麼好隱瞞,坦誠道“高祖皇帝身邊有一支內宿部隊,掌管這支部隊的是內侍王瘦石,而王瘦石老早便投奔父皇門下,太子建成、齊王元吉意欲襲殺父皇、高祖皇帝予以默許,亦是王瘦石通知父皇,所以‘玄武門之變’實質上是裡應外合的兵變,父皇在玄武門下弑殺建成、元吉,太極宮內忠於高祖皇帝的部隊也已經被清洗乾淨。”
李靖目瞪口呆,沒想到“玄武門之變”的背後還有此等秘辛……
李承乾自己執壺斟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吐出口氣道“自父皇登基之後,王瘦石以及其屬下的那些死士便不知所蹤,孤亦多年未見,如今,‘百騎司’卻發現了王瘦石的蹤跡,此人一直身在東征大軍之中,且數次派人潛入太極宮……孤懷疑他是奉父皇之命行事。”
他說到這裡,李靖馬上明白過來“那份所謂的遺詔當真存在?”
李承乾頷首道“應該是這樣,最起碼王瘦石也是奉父皇遺命行事,李勣之種種詭異行徑也就有了不同的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