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瘦石對李勣的冷淡疏遠不以為意,點頭道“所有被周道務屠殺之後掩埋的俘虜已經挖出來,烈火焚燒之後棄之荒野,用不了幾日便會被野獸啃噬乾淨,半點痕跡也找不到。”
李勣頷首,沒有說話,帳內一時間陷入尷尬的寂靜。
半晌,李勣才喝了一口茶水,緩緩說道“此事未免有‘釣魚執法’之嫌疑,事後必遭人詬病,且如此陷害一位保衛疆域、擊潰入寇強敵的功臣,殊為不妥。”
王瘦石一雙眼白過多看上去猶如死魚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冷冷道“此事與英國公無關,毋須在此浪費心神,多管閒事。”
言語之間,甚是無禮。
李勣陰沉著臉,方下茶杯,神情怫然不悅。
王瘦石自是不怕他,冷笑一聲,問道“兩日之後太子出城,英國公是否已經按照計劃調集兵馬趕赴春明門下?”
李勣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麵下意識的叩擊兩下,開口道“眼下左武衛、右侯衛、右屯衛皆在春明門外,彼此之間虎視眈眈、劍拔弩張,吾若強行派兵底下春明門下,必引發各軍混戰,波及長安……關隴起兵猛攻太極宮,已然致使長安遭受重創、整個關中滿目蒼夷,若再起刀兵,恐為禍更烈,損失之慘重無可估量……”
他一臉憂慮,但話未說完,已經被王瘦石打斷。
“此事已定,無可更改。英國公縱有不滿,也務必聽命行事,不然,難道想要抗旨不成?”
李勣眼角微微跳動一下,冷冰冰的眼神死死盯著王瘦石看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似你這等閹宦讒言媚上、禍及天下,史書之上多有記載,吾不見有善終者。”
“嗬嗬嗬……”
王瘦石先是毫無生氣的眼睛回瞪李勣,忽而展顏一笑,臉上的褶皺堆積起來比哭還難看,笑聲更是猶如夜梟般刺耳難聽“吾乃閹人,無人無女、無親無掛,一生服侍陛下,唯命是從,不計得失、更不計生死!莫說不得善終,便是五馬分屍、屍骨無存,又有何懼?英國公多慮了。”
言罷,深深看了李勣一眼,轉身離去。
李勣沉默少頃,伸手去拿茶壺,發現茶水已經溫涼,隻得丟在一旁,長歎一聲……何必呢?
周道務出了大帳,返回自己的臨時駐地,將麾下將領叫到一處,安排自己入京之後的事宜,嚴令軍中各部低調行事,即便遭遇彆的軍隊挑釁也萬萬不可還手,一切等待自己回還之後再做打算。
部下們對他入京請罪有些緊張,但這等層麵的決策非是他們可以置喙,隻得聽令行事,看顧好整個部隊。
諸般事宜叮囑一番,周道務想了想,叫來自己一個親兵,道“吾先入城,你晚一步手持公主府的腰牌自彆處城門入城,返回公主府,麵見公主。告訴她如論形勢如何,萬萬不可前往房俊那邊給吾求情,若她不聽,則吾回還之後,便即奏請太子和離,勿謂言之不預!”
部下將領都嚇了一跳,有人道“大帥,這又是何必?若太子昏聵,不聽從您的辯解,將其暫時下獄也是有可能的。公主殿下與您伉儷情深,斷不會無動於衷,設法從中奔走予以營救自是應當,何必說出此等絕情之語?未免不近人情。”
周道務煩躁的揉了揉臉,惱火道“你們以為我想這樣?那房二色膽包天,不僅與長樂公主有染,且覬覦晉陽公主,吾半途聽聞就連丹陽公主也進入右屯衛大營,與其不清不楚,顯然此獠極為變態,有染指公主之癖好……如若吾被太子下獄,家中公主情急之下前往房二那邊求情,必被房二趁機要挾,正因公主與我伉儷情深,萬一一時糊塗……吾還如何做人?”
關於房俊“好公主”這個傳言,京中流傳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李二陛下在京中之時便曾為此數次敲打房俊,如今陛下在外,京中太子監國,作為東宮柱石的房俊自可恣意妄為、無法無天。
薛萬徹那個大傻子可以稀裡糊塗的任由丹陽公主進入右屯衛大營,並且毫不在乎,可自己怎麼行?
一想到自家臨川公主若是惶急之下去房俊那裡求情,被房俊趁機要挾,進而褻玩淩辱……周道務一陣陣心中發緊,所以千叮嚀萬囑咐,讓親兵一定要將話語傳給臨川公主,萬萬不可給奸賊可乘之機。
部下將領們麵麵相覷。
有人大大咧咧道“這個……大帥大可不必擔心吧?那房二雖然不是東西,但名聲還算可以,與長樂公主之間亦是你情我願,從不曾聽聞有逼辱婦人之傳聞,除非臨川殿下自己願意,否則那廝不一定會用強……哎呀!”
話說一半,已經被暴怒的周道務一腳踹飛出去。
周道務氣得鼻孔冒煙兒,怒叱道“娘咧,不會說話就把臭嘴閉上,再敢聒噪,老子一刀剁了你!”
什麼叫“除非臨川自己願意”?
娘咧!
你娘才自己願意送上門呢……
帳內將校看著那倒黴蛋吭吭哧哧爬不起來,紛紛低頭,一個個肩膀聳動,苦苦忍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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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