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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一觸即潰(1 / 1)

天唐錦繡!

竇襲被房俊斬殺於玄武門下,就意味著醴泉殷家與關隴門閥結下血仇、不死不休,一旦晉王成功上位,關隴門閥不僅死灰複燃,甚至更勝往昔,到時候難免對以往的仇家反攻倒算,屆時醴泉殷家必將首當其衝。

權勢富貴一朝喪儘就不說了,夷滅三族都有可能……

所以現在對於醴泉殷家來說,扶保皇帝擊潰叛軍是唯一一條生路,即便戰死此處亂刃加身,亦在所不惜。

被右屯衛一頓火炮轟擊再加上鐵騎突襲,醴泉殷家經營幾十年的軍隊煙消雲散,除去戰死、重傷之外,絕大多數潰兵四散而去,能夠重新聚集起來的皆乃親信心腹,此刻作為醴泉殷家唯一繼承人的殷元於亂軍之中奮死拚殺,身邊簇擁著的兵卒自然誓死追隨。

悍不畏死的精神迸發出巨大的戰鬥力,殷元吊著一條手臂,僅以一手握刀衝鋒在前,於敵軍之中硬生生鑿出一條血路,殺得敵軍人仰馬翻、哭爹喊娘。

然而畢竟兵力薄弱,敵軍好似潮水一般蜂擁而來,身邊的袍澤則相繼戰死越來越少,待到殷元從狂暴的狀態之中回過神,已經身處重重包圍之中,周邊敵軍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插翅也難飛。

不過對於一些心存死誌之人來說,往往越是絕境便越能迸發出難以置信的戰鬥力,殷元獨臂揮刀、一往無前,僅存的千餘兵卒緊隨其後、視死如歸,一個個紅著眼睛咬著牙根宛如出柙猛獸一般擇人而噬,殺得敵軍心驚膽寒、兩股戰戰,居然隻能團團圍住,一時間奈何不得。

任憑李懷勤如何催促,麾下兵卒都不肯輕攖敵人的刀鋒,隻能任憑困獸一般的敵人在包圍圈中左衝右突、奮勇拚殺。

斥候穿透風雨由遠及近疾馳而來,帶來了李懷勤最不願聽到的消息“啟稟大帥,李靖已經派遣李大誌率領五千騎兵前來玄武門支援,另有數千步卒緊隨其後。”

李懷勤心裡“咯噔”一下,最壞的局麵說不得就要出現,萬一東宮六率的增援在攻陷玄武門之前抵達,以自己與劉可滿的軍隊怕是抵擋不住,到時逃命都是問題,更遑論殺入玄武門圍剿武德殿了。

須臾,又有斥候來報“太子左衛率已經過了龍首原,其行進方向一直向西而來,路徑與長安城牆並行,看上去並無趕赴玄武門之意圖。”

李懷勤頭皮發麻,太子左衛率既然前來支援玄武門,其行進目標隻有兩個要麼直抵抵達玄武門下從後突襲正在攻城的劉可滿,確保玄武門之安全,要麼先將自己擊潰,然後回頭奔赴玄武門……

現在李大誌既然統轄太子左衛率不去玄武門,那就隻能是將自己作為目標。

李懷勤如芒在背,怒聲下令全軍集結一處全力殲滅殷元部,而後略作休整列陣迎戰太子左衛率。

到了這一步,他想退也不能退,隻能寄希望於自己這邊擋住太子左衛率,劉可滿那邊能夠儘快攻陷玄武門……

然而這些年他坐鎮郿縣名義上箭失吐穀渾,實則玩忽職守隻顧著縱情享樂,麾下軍隊疏於操練、戰力低下,根本做不到令行禁止,此刻麵對殷元不要命的衝殺都嚇破了膽,任憑李懷勤如何敦促,依舊圍而不攻、投鼠忌器。

“啟稟大帥,敵軍騎兵已至!”

隨著斥候的厲聲呼喝,李懷勤一口牙差點咬碎了,隻能不顧殷元,大聲下令全軍麵向東方列陣迎敵。

殷元畢竟隻有不足一千兵馬,且各個帶傷、精疲力竭,威脅相對小一些,而若是不能及時列陣則極有可能被李大誌率領騎兵將軍隊衝垮,如此空曠地帶騎兵可以發揮最大的機動性,殺傷力巨大。

扯開包圍圈,留下兩三千人將殷元部與己方主力部隊隔開向著渭水方向驅趕,中軍則急忙列陣,弓弩手、長矛兵、刀盾兵層層排列,準備迎接騎兵的衝擊。

暴雨喧囂的聲音也無法遮擋五千戰馬疾馳衝鋒的啼聲,悶雷也似在雨幕之中穿透過來的啼聲震撼著人的心臟,聲音由遠及近,等到似乎連腳下的土地都開始微微顫抖的時候,敵軍輕騎陡然自雨幕之中現出身形,無以計數的戰馬狂奔著衝刺而來,宛如洪水奔流、排山倒海!

“轟!”

衝鋒的騎兵狠狠撞在最外圍的刀盾兵陣列之上,戰馬沉重的軀體加上衝鋒的動能形成無與倫比的巨大衝力,將嚴整的刀盾兵陣地撞得人仰馬翻、歪七扭八,刀盾兵被撞得骨斷筋折,口吐鮮血的倒飛出去,整個陣地一片狼藉。

雨水淋濕了弓弦導致弓弩手的威力大打折扣,太子左衛率的騎兵在衝垮刀盾兵陣地之後,在長矛手上來之前便自陣前一分為二向著兩側分散,抵達兩翼之後又是一陣衝鋒砍殺。

騎兵的機動性太好,防禦陣型來不及運轉便被揪住兩翼的空檔狠狠衝擊,等到慌忙運轉陣型去填堵空檔,騎兵再度遊離,去尋找下一個空檔。

沒有了弓弩手的威脅,又有巨大的空間,騎兵可以從容的衝擊、撤退、組織、尋找空檔、再度衝擊……

李懷勤渾身上下冷汗涔涔,衣服早已濕透,也不知是雨水淋濕還是冷汗浸濕,心臟更是沉入穀底,大聲嗬斥指揮已經導致嗓音嘶啞,卻完全不能擺脫眼下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麵,太子左衛率就好像盯上羊群的野狼一般並不展開決戰,而是一口一口的將防禦陣列咬碎,然後自己的部隊一口一口吞掉。

長此以往,必將一敗塗地、全軍儘墨。

恐懼從心底升起,李懷勤再也顧不得建功立業、封建一方,急忙聚攏身邊親兵向後撤退。主力部隊是來不及招呼的,一則大軍調轉方向太慢,再則就算全軍撤退太子左衛率也會纖維追殺,兩條腿如何跑得過四條腿?最後的結局依舊是被一點一點咬死,全軍覆沒。

隻能拋棄前方的主力部隊,以之抵擋太子左衛率的騎兵,給自己爭取逃脫的機會。

這一刻,李懷勤根本顧不上什麼宏圖偉業、從龍之功,心心念念隻想著快跑,擺脫太子左衛率的追殺返回郿縣據城而守,大不了等到陛下剿滅晉王之後,自己前往長安負荊請罪,以陛下之仁厚,未必就能將自己斬儘殺絕……

李懷勤率領親兵忽然脫離戰場向後撤退,導致軍心渙散,恐慌猶如颶風一般席卷全軍,正在與太子左衛率騎兵奮勇作戰的兵卒聞聽消息之後在一瞬間崩潰,紛紛丟下手中兵刃,躲避著戰馬的追殺向四麵八方亡命奔逃。

隻是在刹那之間,兵敗如山倒。

李大誌正率軍衝殺,猛然間覺得麵前壓力驟減,原本在聚集一處頑強抵抗的敵軍四散奔逃,陣線徹底崩潰,弄得他一時間未及反映,有些錯愕。

待到知曉李懷勤已經丟棄主力向西逃亡,李大誌大喜過望,人生首次獨自領軍便取得這樣一場大勝,豈能不誌得意滿?隻不過現在未竟全功,還需繼續努力,當即率軍向著李懷勤逃亡的方向追去。

然而數不清的潰兵在原野、山崗、密林之間沒頭蒼蠅一般四散潰逃,嚴重阻礙了李大誌的行進速度,戰馬在混亂的戰場之上不能提速,隻能不斷驅散、斬殺麵前的潰兵,根本來不及追殺李懷勤。

李大誌隻能憤滿的眺望著李懷勤潰逃的方向,恨恨的吐了口唾沫。

……

殷元渾身浴血,受傷的胳膊一動不能動,隻能單手揮刀斬殺敵人,體力逐漸透支,張大著嘴巴每一次呼吸幾乎要將內臟吐出來,嗓子刀割一般劇痛,身邊的親兵也幾乎各個負傷、人人染血,隻憑著最後的意誌勉力支撐,不願輕易的倒伏在敵人刀鋒之下。

層層疊疊的敵人潮水一般從四麵八方湧上來,壓得人喘不過氣,覆滅已經不可避免,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絕望。

然而就在滅頂之災即將來臨之時,密密麻麻的敵人忽然產生了波動,起初微小的波動並無起眼,然而好似池塘丟入石塊引起漣漪一般,波動越來越大、越來越劇烈,直至遠方悶雷一般的馬蹄聲傳來,圍攏在周圍的敵軍頃刻間奔逃、潰散。

殷元以刀拄地,大口大口的喘氣,兩條腿瑟瑟發抖勉力站著,這是失血過多體力耗儘的表現,即便早已抱定必死之誌,但絕境之中陡然逃脫升天,那股喜悅不可遏止的爆發出來。

“哈哈,哈……咳咳咳。”仰天一陣長笑,然後岔了氣,猛地一陣咳嗽,鼻涕眼淚湖了一臉,差點背過氣去。

“將軍,你看!”

身邊親兵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提醒他看看前方的局勢。

殷元抬頭,便見到風雨之中的敵軍主力已經全線崩潰,潰兵向著四麵八方奔逃,自己這邊僅餘下的兵卒已經自覺的組成一個圓陣防止被潰兵衝擊,而在不遠處,一股千餘人組成的部隊正從戰場中心撤下來,向著自己這邊疾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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