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桌麵上那十張百元美鈔,文森特沒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反而是越發謹慎的說“你真的會給我?”
“現在你就可以把錢收起來。”
“那你不怕我騙你?”
“你沒什麼必要騙我。而且,即便是騙,在一位母親和一個小騙局之間,我寧願相信你真的有一位臥病在床的母親。”
文森特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一把抓住了那一千美元,小心翼翼的對折,然後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你問吧,隻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都會告訴你。”
“那就先說說你的家庭。”
“我父親以前開了一家公司,唔,就是你知道的這家公司。以前這家公司可不是現在這樣,那個時候,我們家擁有接近一百名雇員,你剛才看到的那幢樓,全都是屬於我父親的公司的。”
和所有背後藏著陰謀的故事一樣,這個少年的身世,也有著濃濃的模板意味。
夏發爾?本傑明算是一個成功人士,至少,在這片貧民聚集的土地上,他絕對是一名成功人士。
夏發爾考上了大學,拿到了全額獎學金,大學期間打工,支撐了他的學業。
畢業之後他進入了一家大公司工作,收入還不錯。
通過五年的工作,夏發爾建立了自己的人脈網,慢慢的開始有了自身的想法。
跟公司的合同到期之後,即便公司給他開出了漲薪五成的條件,他還是選擇了辭職。
然後就有了程煜所知道的那間公司。
一開始,這間公司操作的還不錯,夏發爾很快將這家隻有三個雇員的公司,發展到五十多人的規模。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夏發爾認識了文森特的母親,兩人結婚後不久就有了文森特。
這原本是個很勵誌的成功學故事,但文森特享受了一個不錯的童年之後,到他十二歲的時候,夏發爾的公司開始出現了問題。
先是一筆外貿生意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問題,所有的貨物最終被當地法院判定為走私,雖然最終找到了直接責任人,證實了夏發爾是無辜的,但罰金和罰沒的貨物,還是讓這家原本盈利就不算太多,家底子也不算太豐厚的公司產生了極其嚴重的發展障礙。
在夏發爾拆東牆補西牆,並且變賣了家裡一處房產之後,最終撐了下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除了正常的外貿業務,夏發爾也會承接一些遊走在法律邊緣的業務,比如四年前李大力的那種業務。
文森特說,他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了解到這項業務的,並且表示,這種業務在貧民區,很多人都在做,所不同的,隻是有些人的確是能找到相應的公司去讓移民局的人查詢,而有些人開出的勞務證明其實跟一張廢紙也沒有什麼區彆。
在程煜把李大力四年前那個勞務證明的開具日期告訴文森特之後,文森特說“我父親在你說的日期之後一個月,就遇到了那場火災。我不相信那是一場意外,我一直覺得那是有人在針對我的父親,可是警察不信。程先生,你現在的話,讓我更加確定我父親的死不是一場意外了。”
程煜聞言一愣,他倒是沒想到這次的問話會引出這麼一段。
“為什麼你會認為你父親的死不是意外?”
“我父親的公司當時舉步維艱,那幢樓也不是你現在看到的模樣。
當時那幢樓還是很光鮮亮麗的,一共隻有三家公司,一樓是這三家公司的倉庫。
我父親當時欠了很多錢,但那些債主,多數都能容忍他一點點的把公司重新發展起來。
他當時所做的那些不法勾當,幾乎全都是仰仗他那些債主的公司在幫忙,要不然,哪有那麼多能禁得起查證的公司可以開出勞務證明?
我告訴你我可以開出合法的勞務證明,真實有效,也是因為那些債主。
他們直到現在還願意幫助我。
在我父親出事之前,家裡的債務已經還的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因為那場火災,我們家大概已經翻身了。”
程煜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個少年的這番話跟他的問題幾乎無關。
文森特還在繼續“當時那場火之後第二天,我父親的其中一個債主就遇到了車禍。
當然,他家沒有我家那麼慘,他隻是死了,他的財產全部留了下來。
而我父親遇到的那場火災,警方調查之後說起火點是我父親的辦公室,整幢大樓都沒能幸免,保險公司也因此拒絕賠償。
我和我母親不得不變賣了家裡最後的房子,把所有的錢都賠給了二樓和三樓的公司。
而那個遇到車禍的債主,在火災發生的那個晚上,去了我家,還給了我母親很多錢,就是他告訴我母親,這場火災不是意外。
因為,他當時跟我父親約好見麵,但他去了之後,我父親卻沒到。
他打了很多電話,可我父親的手機始終沒有人接聽。之後大概兩個多小時,我父親的公司就發生了火災。
我父親不抽煙,他的辦公室裡絕不會有任何易燃易爆的東西,他說他在火被撲滅之後去了那裡,發現我父親的辦公室裡有槍擊的痕跡。
那些警察肯定都知道真實的情況,但是他們卻沒有繼續調查。他們跟縱火的人,肯定是一夥的。”
“然後他也死了?”程煜追問。
文森特點了點頭,說“我剛才就說過了,車禍,一輛卡車把他的車給撞了,很慘,整輛車幾乎完全被撞得支離破碎。那可是大白天,在我們這一片的路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車子能開出那麼快的速度,那就是一場謀殺。但警方卻說那是一場意外,甚至連肇事的司機都沒能找到……”
程煜沉默了下去,他突然發現,這件事自己雖然已經猜測到夏發爾的死跟勞倫斯?比爾有關係,但似乎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一開始,我父親的好幾個債主都說這太巧了,兩個人連續死去,疑點那麼多但警方都沒有繼續調查。可後來他們都不再提起這件事,哪怕我問到他們,他們也不肯說。隻有一個人,他說,在這座城市裡,隻有一個人能如此一手遮天。”
程煜迫不及待的問道“勞倫斯……?”
文森特也正在說起這個名字“勞倫斯?比爾……”突然發現程煜也說出了這個名字,他疑惑的說“你怎麼會知道這個人?雖然這個人可以在聖地亞哥一手遮天,但他卻並不是什麼有名的人。”
“因為,我要查的那件事,也跟這個人有關。我一開始還以為這是個假名字,但沒想到,他居然已經可以肆無忌憚到使用真名的程度。如果你父親的死,和那位債主的死真的都跟他有關的話,那麼我想我大概知道他為什麼可以如此肆無忌憚了。”
文森特可能一時間無法消化這裡邊的內容,瞠目結舌的看著程煜。
程煜伸出手,隔著桌子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說“好了,孩子,先不說了,你先把飯吃完,然後我們帶一些吃的回去給你母親。你不用擔心她的手術費,我會送她去聖地亞哥最好的醫院,讓最好的醫生幫她做手術。我的問題還有很多,可能一兩天都不見得問的完。”
文森特看了看程煜,點點頭道“好。”
吃了幾口飯,文森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對了,讓我確認我父親不是死於意外的,還有一個原因。”
程煜看了看他,文森特說“在我父親出事之前,我聽到他接了一個電話,電話裡,他跟對方發生了爭吵。
雖然隻有兩三句,但我還是記住了那個人的聲音。
當我得知那個勞倫斯?比爾的名字之後,我想方設法,在一年前的時候,找到了那個人的電話。
然後,我用一個公用電話打了過去,我聽到了他的聲音。
那就是跟我父親發生爭吵的聲音,我絕對不會聽錯。”
程煜立刻在手機上敲出了一個電話號碼,遞給文森特,說“是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