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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費在舅媽回來後湊齊。
舅媽臉色不好,這錢借的很不容易,舅舅想法設法逗她開心,蔣霜隻能搶著乾活,連陳陽都比平時懂事,發誓自己一定能考上大學,舅媽難得露出點笑意,拍他一巴掌,說就你小子會吹。
幾天後正式開學。
學校在縣城,離家有二十幾公裡,像他們這種都是住宿,周末放假,再到車站搭車回家。
舅舅借來一輛麵包車,送蔣霜陳陽報名,扛著棉被進宿舍就要忙著進貨去了。宿舍是八人寢,上下床,她睡在下鋪,套被子時,跟著進了幾個室友,互相打聲招呼,收拾完,已經下午。
六點,上第一節課。
蔣霜在高二五班,陳陽是三班,都是理科班。第一天照例是不怎麼上課,班主任胡銘挑了班裡幾個男生搬書,新書一摞摞地陳列在講台,帶著油墨味,胡銘讓班長念名單,念一個就過去領書,他拿著保溫杯立在邊上,調侃著一個暑假不見,不是黑了就是胖了。
“我更慘,黑了,也胖了。”同桌蘇芮歎氣。
蘇芮家在縣城,家境不錯,又是獨生女,父母寵愛,吃穿用度都是班裡最好的,蘇芮身上沒什麼嬌慣勁,性格開朗,大咧咧的,人緣很好,高一下分文理後,認識蔣霜,兩個人坐了半年的同桌,也成了最好的朋友,平時吃飯上廁所,都在一塊。
也是認識蘇芮之後,蔣霜才知道,原來城裡的小孩是這樣長大的,衣食無憂,興趣班、夏令營這些詞她甚至不曾聽過。
蘇芮聊著暑假跟爸媽去海邊玩,撿了一罐貝殼,還給她買了禮物,一隻銀質手鐲,蔣霜覺得貴重了不肯要,蘇芮塞進她手裡,板著臉“你要是不要,就沒當我是朋友。而且,我也有一個,是姐妹款。”
蔣霜隻好收下,說謝謝,之後整日戴著。
蘇芮滿意,抱著手臂湊過來,打量著她“霜霜,你是不是長高了”
蔣霜發育比同齡女生慢,大多女生初一月經初潮,她初二快結束時才來,個子不高身形扁平,跟其他人走一起,更像是低年級的妹妹,真正開始長身體,是在高中,膝關節常常抽疼,鏡子裡,胸前的弧線越來越明顯,麥子抽穗一般,她迅速長到165。
“是長高了點。”蔣霜道。
“不止長高,五官還長開了,霜霜,你睫毛好長啊,真好看。”
蔣霜被她盯得不自在,推著她肩膀回自己的位置,真心實意道“你最好看,誰都沒有你好看。”
“那也架不住曬得這樣黑,我決定了,這個冬天一定要養回來。”蘇芮托腮感歎,滿心滿眼,藏著少女的愁思。
學校正常上課,高二課程難度拔高,尤其物理,蔣霜學得更用心,一直上到周末,學校放假,蘇芮拉著蔣霜逛街吃東西,蔣霜隻是作陪什麼也沒買,最後吃了碗麵,蘇芮送她去車站。
說是車站,其實也隻是一個固定的上車地點,到村子裡的班車車次並不多,都有固定的發車時間,隻慢不快。
“霜霜,有帥哥”
蘇芮目光平直,手肘推了推蔣霜,示意她往前看。
前麵是幾家修車店,隔著一條馬路。蔣霜順著蘇芮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傅也。
傅也從車底鑽出來,套著灰色背心,工裝褲,衣服上全是黑漆漆汙漬,手套黑的看不出原來顏色,扳手隨手丟在工作台,他摘掉手套,摸出一根煙,低頭點燃,就蹲在門口抽起來。麵頰微凹,深吸一口後狠狠地吐出來,煙霧籠罩他不耐眯起的眼。
一根煙沒抽完,有人拍他的肩膀,他丟下煙,用腳碾過,重新戴上手套過去。
跟他一樣的年輕人,還有幾個,看起來是學徒模樣。
蔣霜怔愣。
蘇芮還在那道“看著跟我們年紀差不多大誒,真的很帥,不知道是哪個學校的有可能是技校的,那邊都不怎麼學習,不過長成這樣,學習差也沒關係。”
蔣霜低頭笑得很勉強。
之後周末蔣霜回家,都會看見傅也,連臉上都沾滿油汙,隻剩下一雙漆黑的眼,野狗一樣狠戾發亮。蘇芮後來跟她說起過傅也,說家裡車壞,她拉著自己爸爸去了那家汽修店,如願近距離看見了他,她第一次體會到小鹿亂撞的感覺。
但蘇芮托著臉歎氣“長得是很好看。”
“可惜,是聾的。”
殘疾遮蓋掉長相上的優勢,修車店裡小學徒再也勾不起她的興趣。
蔣霜麵前的書遲遲沒有翻頁,不知道在想什麼。
真正跟傅也有接觸,也是在學校放假周末。
因為當天是舅媽生日,在舅舅的授意下,陳陽跟蔣霜提前定好生日蛋糕,從蛋糕店取完坐上班車,車裡漸漸擠滿人,家長裡短,好不熱鬨,快開的時候,傅也上了車。
陳陽先看見傅也,騰地起身,晃動著手,激動叫著傅也哥,等人看過來,笨拙又靦腆地比劃著手語。
傅也視線掃過來,平淡冷漠,同樣掃過蔣霜臉上,她抱著蛋糕盒子,錯開視線。
陳陽對那份冷淡視而不見,扒著前座靠背,身體往前靠,越過人堆幾乎快碰到傅也的衣服,他仰著頭傻笑,費勁蹩腳地比劃傅也哥,你坐我這。
車內的視線來回掃過,蔣霜垂著眼,拉了下陳陽的衣角,力道微乎其微,他根本沒察覺,仍然在盛情邀約。
但傅也看到了。
他隨意掀開眼皮,深陷眼窩裡,有著缺乏睡眠的陰翳,他撥開人群走過來,陳陽動作利落地騰出位置。
陰影閃過,傅也直接坐下來,蔣霜眼神驟縮,本能地繃住身體,她聞到他身上混雜著汽油、金屬、以及洗衣粉肥皂的味道。他往後靠上椅背,手肘不可避免地擦過她的衣服,她坐得筆直,紋絲不動。
陳陽趴在前麵位置的靠背上,眼神炙熱,像是找到歸屬的大型全科,他想說的有很多,但他會的手語寥寥,無法支撐他的表達,一邊比劃一邊說出聲補充。
傅也回應相較下冷淡很多。
班車開出縣城,進入曲折山路,開得並不平穩,車裡的人被帶動著左右搖晃,蔣霜艱難護著蛋糕,不可避免地撞上傅也,他手臂抓握著前座,她腦袋撞上他堅實手臂,他身上氣息灌入口鼻,帶著蓬勃熱氣,她慌張要坐正,又是一個轉彎,她再次撞上去。
傅也始終沒動,甚至沒看她一眼,似乎並不在意。
撞的次數太多,蔣霜也逐漸認命。
煎熬一路,車開到站。
車裡的人陸續下車,陳陽大力地跟傅也揮手再見,傅也點了下頭,抬步走得很快。
人走遠,陳陽收回手,才道“我還以為傅也哥把我忘了。”他說這話神情很滿足,有種粉絲對偶像的熱忱,雖然蔣霜不太理解。
“姐,你覺得傅也哥怎麼樣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他其實沒我媽說的那麼混。”回去的路上,陳陽追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