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小賣部也會開著,舅媽要跟其他嬸嬸做年夜飯,守鋪子的責任就落在蔣霜身上,這一天來買的東西也不少,多是買飲料煙酒的,炮仗也很好賣,就這麼一直到晚上,陳陽跑來叫她吃飯。
飯前會先給過世的親人燒紙,一般是舅舅帶著蔣霜跟陳陽。
一堆是給蔣霜父母燒的,舅舅往裡麵添紙,黃紙遇火就燃,火光映在臉上,舅舅說“都燒在這,姐,姐夫,你們自己來拿,多給你們燒點,你們在下麵也保佑抱我們。倆孩子都還不錯,眼看著都要上高三了。”
蔣霜一張紙一張紙蓋上去,先冒起煙來,很快,火焰竄出來。
“霜霜,舅舅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其實是你媽媽養大的,那時候家裡窮,有點糧食就被你嘎嘎噶公換煙換酒了,人都快餓死了,你媽媽那時候也不大,天天往山裡鑽,什麼能吃摘什麼,什麼能賣就
采什麼。”
“後來,你媽媽結婚早,也是運氣好,遇見你爸,日子好過很多,給我錢讓我出去打工,我那時候,十三四歲,貪玩,不落實,你媽怕我連回來的錢都沒有,就把回來路費縫進衣服裡。哪裡曉得,那錢還是被我花光了,回來一分錢都沒有,扒火車,抓彆人的雞當給司機搭車,還真這麼一路給蕩回來了。”
“”
蔣霜笑“回來被打了嗎”
“打,怎麼不打,那麼大竹竿都快打斷了,你媽凶的很,我從小不知道挨她多少打。”舅舅咧嘴笑笑。
蔣霜已經沒有印象,對爸媽的記憶,隻剩下稱呼。
舅舅低頭點燃一根煙,銜在嘴邊“我現在還挺想被打的。”
紙燒完,照例是要磕頭。
也能許願,舅舅的願望一如既往是保佑家裡平平安安,
舅媽從廚房裡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好了,吃飯了。”
舅舅拿來鞭炮點上,鞭炮炸完,一家人齊齊整整吃飯,一年眼瞅著就隻剩個尾巴。
比較起來,傅家算是最冷清的。
傅奶奶前後生了三個孩子,兩個都沒能養活,隻剩下一個小兒子,離婚後把傅也丟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幾年裡都沒通過一次電話,聽同村的人說是又結婚了,在女方那邊定了居,這輩子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即便這樣,傅也也買了對聯,買齊了年貨,起了個大早做一桌子菜,彆人家的有的,他未必會少什麼。
傅奶奶燒紙祭祖,拜了又拜,嘴裡念念有詞,隻希望孫子能健健康康,娶妻生子,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到晚上,少不了看春晚打牌搓麻將。
蔣霜守在小賣部,腳底下有盆炭火,整個人被烤得暖烘烘的,她沒事可做,就拿著本書看起來,有時候會有人來換零錢,她攥著那張一百的,在光下翻看一遍,確定是真錢。
“大過年一個人守鋪子,不去跟朋友玩”
蔣霜將找來的零錢遞過去,笑道“我要是跟朋友去玩了,您這錢不就沒地兒換了。”
“我看了,這村子裡的小孩,就屬你最懂事。”
“”
等人走,蔣霜又坐回去,拿書繼續看。
她已經習慣除夕夜守鋪子,舅舅舅媽好不容易喘口氣,陳陽從小玩伴多,就她一個人沒什麼可乾的,一個人待著,冷不著也餓不著,看看書,時間輕易就被打發掉。
十一點已過,又有人來,身影靠上窗口,蔣霜的視線從書裡抽離出來,看清楚來人。
傅也撐著窗口,眼瞟過她看的書,書皮上貼有縣圖書館的標簽,蔣霜放下書,笑了下,先打手語問他要買什麼
她的手語已經進步許多,日常交流沒多大問題。
傅也問這麼晚還開著
蔣霜回還早,都沒過十二點,畢竟除夕這天都睡得挺晚。
兩個人算得上都“無所事事”,就這麼聊天,最後難免會提到期末成績,蔣霜隨手就從書裡抽出成了臨時書簽的成績單,傅也撩了下眼皮,對她這個的動作輕嘖了一聲。
他打開對折過的成績單,偏過身,將成績單拿在燈光下看。
蔣霜重回班裡第一名,物理提高不少,剛好擦過優分線,雖然沒拿到高分,但也隻跟前第一名幾分的差距,這幾分,輕易從其他科目裡找回來。
還不賴。
他扯著唇線,給出評價。
蔣霜抿唇笑,微微抬起下頜,表示欣然接受這個評價。
午夜十二點一到,天空準時放起煙花。放煙花也是有講究的,往往是誰家賺得越多,放的煙花也最多,互相都憋著股勁兒,要在這上麵爭一個輸贏。
蔣霜站起身,從窗口探出去,擦過傅也的肩,他斜靠著看過去,聽不到聲音,這能看到煙花寂然地綻開又熄滅,世界在他這裡,是一部漫長的默片。
燒紙時,蔣霜有向父母許過願。
第一個。
希望她考上大學。
還有一個。
替傅也許的,希望他以後能聽到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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