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霜想了下“祝願我們歲歲平安、年年有餘”
“好”
“歲歲平安、年年有餘”
吃過年夜飯,還有壓歲錢收,一人五十,其他親戚也會給,但這種一般是家長互相給孩子,交換來交換去的,最後還是舅舅舅媽掏錢,蔣霜一般都會上交,她賺不了錢,隻有儘可能的省錢,這次,舅舅讓她自己留下。
按照每年慣例,蔣霜主動去看守小賣部。
有幾個小孩跑來買炮仗,拿著壓歲錢,出手闊綽,一拿就是好幾盒,村裡大多互相認識,他們要叫蔣霜姐姐,乖巧的很,蔣霜就讓他們自己算找出的錢,小不點們就擰著眉頭,掰著指頭算,錯得離譜的被點了下額頭,說數學不過關,立刻就有人搶著說他數學才考了三十分。
小家夥漲紅了臉,辯解說自己語文滿分。
蔣霜笑笑,將找來的零錢遞給他,捏了下臉,說很棒,繼續加油。
拿了錢,幾個一溜煙又跑了,寂靜中,時不時傳來炮仗聲跟笑聲。
放過鞭炮,吃過年夜飯,大家聚一塊打牌閒聊,小賣部的燈還亮著,月光皎潔,照在瑩白的雪上,蔣霜托腮發呆,遍地如碎鑽閃耀,今年的雪墊得比往年高,厚軟如棉絮,竟也不覺得冷,她看見傅也踩著雪走來,像水墨幾筆勾勒的落拓身形,厚外套和黑色長褲,兩肩平直,露出修長脖頸,依然清瘦。
他
走近,帶著雪天的冷意。
過年見,就像是一句心照不宣的暗號,她知道傅也會來。
去年也是在這裡,兩個人一起看了場煙花。
蔣霜抱著雙臂,做發抖的樣子,問他冷嗎
還行。傅也回。
蔣霜問他要不要進來坐會兒,雖然裡麵挺小,但擠一擠也能坐兩個人,底下就是炭火,比外麵暖和得多,傅也搖頭說用不著,他在外麵就行,其實應該有更多話才對,像朋友那樣寒暄,但手語不像正常對話,輕易就剔除掉你怎麼樣,這個年過得好嗎之類的客套話,他靠近窗口,她遞過幾顆糖,熟悉得就像是天天見麵。
糖也是舅舅買的年貨,她不吃,舅媽塞了一把進她口袋,她捏著看了好一會,還是吃不下去,吃到嘴裡或許是甜的,但她感覺的不是,現在全都給了傅也。
傅也隨手剝開糖紙丟進嘴裡,空氣裡,是淡淡的水果糖的味道。
味道聞起來很好。蔣霜合上書,放在手邊。
吃過糖,傅也停頓了下,而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捏在指間,小小一個,就像一個造型奇特的耳機。
一隻助聽器。
看清他手裡的東西,蔣霜怔怔,視線移到他臉上,小賣部裡的燈泡用久了,燈泡壁附著著黑色,照出的燈光早已發暗,傅也鬆散地趴在窗口,立體五官被照出陰影來,眼窩顯得更深,眉骨高聳,眼神平直地看她。
周圍安靜的過分。
他偏過頭,將助聽器掛在耳朵上,動作生疏,但總算是戴了上去。
蔣霜眼也不眨地盯著,似是見證一個奇跡出現,她屏著呼吸,靜到能聽見心跳聲。
她曾問過他為什麼不去佩戴助聽器,他沒所謂的樣子,讓她以為他這輩子也會這樣,聽不到聲音,世界寂靜無聲。
傅也曲著分明骨節的手指,指腹點了下耳邊,示意她靠近。
蔣霜呼吸一滯,她撐著一隻手臂有些費力的前傾著身體,一點點靠近,少年下頜線銳利如刀,長睫毛垂著,她摁著狂跳的心臟,貼近他耳朵,鼻尖幾乎快碰觸到他的耳廓,溫熱氣息呼出,喉嚨艱澀,緩了緩,耳語一聲。
隻一聲。
飽含千萬般情緒,好似耗光她所有的力氣。
蔣霜退回來,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神情。
傅也掀起眼皮,眼底閃過熠亮的光,他偏頭對上她的視線,扯唇,於沉默中笑了。
十年,他第一次聽到聲音。
是蔣霜的,她叫他阿也。
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是多年以後也依然回味的晚上,早已經習慣黑暗的人,見到了第一束光,習慣寂靜無聲的人,聽到聲音,起初是電流湧過,身體感官放大細枝末節的震感,前所未有的體會,分明隻是蝴蝶扇動翅膀,卻掀起滔天巨浪,聲勢浩蕩的,完全將他淹沒。
蔣霜手放在心臟的位置,不止怎地,眼底先濕潤。
助聽器不便宜,幾乎花光傅也所有的錢,他走近去,幾分鐘就出來,店家一再讓他做完檢查後配一個合適的,因為不知道他聽力損失程度,隨便買一個很可能聽不到聲音,還會讓他剩餘聽力受損,他錢不夠,買了一個便宜的,揣在兜裡,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他想過戴上也聽不到的情況,聾了這麼多年,有沒有用很難說。
買助聽器的事傅也誰也沒說,車隊放假過年,他一直到現在才戴上。
聽到了嗎蔣霜仍打著手語問,心裡隱約有答案,但還是固執地要問一遍才安心。
月亮清冷地掛著,雪花一片片地往下飄落。
傅也頭枕著手臂,輕闔了下眼皮,淡笑,很輕微地點了下頭。
即便並不清楚,要費力去分辨,聲音輕柔,像記憶中溪流聲,餘音似漣漪一圈圈蕩開。
嗯。
原來這就是蔣霜的聲音。
他聽到了。
今霧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