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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杯酒喝的簡單,等嬤嬤說完吉祥話,兩人雙臂一繞,飲下就結束了。
嬤嬤目睹禮成,任務完成,不想留下討嫌,與兩位新人再次道喜,先一步退出去了。
而江頌月還有點懵,看見聞人驚闕唇上的酒漬,才想起遞帕子。
望著他輕拭去唇上酒漬,她學著穩重的婦人腔調,囑咐道“你風寒剛痊愈,不要飲太多的酒水。”
聞人驚闕應了,向著她的方向彎腰,貼近了,輕聲道“前麵人多,我回來不早。這裡是咱們寢屋,不會有人打擾你,你有事就吩咐人去做,不必拘束,若是累了,儘管先歇下。”
江頌月瞟了眼鋪著果仁石榴的床榻,輕一咬唇,沒有應聲。
新婦不好見外人,她留在屋中,而聞人驚闕被人牽著去前麵應酬。
燭光搖晃的喜房中,隻剩下江頌月主仆幾人,以及凝光院原有的侍婢。
主事的侍婢年紀稍長,名喚長琴,領著下麵的人送來瓜果吃食。
來之前江頌月被祖母押著吃了不少東西,她不餓,就是疲累的慌。
自今日淩晨被喚醒,迷迷糊糊換上喜服後,為了保持儀態,她就沒放鬆過。這會兒堂也拜了,合巹酒也喝完了,心裡一放鬆,疲憊感就湧上來了,她想躺著歇息。
青桃同樣,若非凝光院的侍女恭敬立著不動,她早尋椅子坐下了。
端著架子真難受。
“沐浴用水備好了,縣主可要先去洗漱”
這正合江頌月的意。
洗漱間就在隔壁,江頌月與這邊的侍女不熟悉,更衣時尋了借口將人支開,隻留了青桃等自己帶來的幾個。
沒了外人,主仆幾個全部放鬆下來。
青桃雙臂撐在浴桶上,兩手撥弄著水中花瓣,道“縣主你瞧出來了吧,長琴那幾人對這凝光院還不如我熟悉呢,我才來過幾回啊”
青桃隻在江頌月成親前幾日過來安置嫁妝時,稍微了解了下將來的居住環境,認了認人。
“我都打聽過了,咱們姑爺不愛被彆人近身,平日裡就一個木犀跟的近點兒,身邊基本沒有其他人,親近的侍女更是沒有。”
說到這裡,青桃高興,江頌月也彎起了嘴角。
他說的都是真的,既無通房,也無妾室。
沒人就近照應,才會受傷著涼。
青桃又說“這獨門獨院的,廚屋下人都有,姑爺又好說話,我覺得跟在咱們府上差不了多少。”
那還是有差的,院門外麵一大堆叔伯婆嬸,還有幾個兄長弟妹,明日可有的與人行禮了。
江頌月怕她放鬆過頭,提醒道“還是得當心著點兒,尤其是那個六姑娘。”
人家畢竟是公府千金,整治幾個侍女下人,這權利還是有的。
青桃記起總找茬生事的聞人雨棠,臉一耷拉,道“知道了,待會兒我就提醒咱們的人,儘量避開她。”
“嗯。”江頌月往臉上掬了把水,水珠順著脖頸一路滾下,折射起晶瑩燭光。
她被晃了眼,低頭一看,望見黏著花瓣的白嫩肌膚,臉一紅,捂著胸口藏去了水中。
為聞人驚闕脈診過的聖手名醫少說有二十餘人,全部束手無策。
不出意外,他雙目再無複明的可能。
隻待時日再長些,烏飛兔走,屆時聖寵不再,聞人驚闕將會慢慢被人遺忘。
國公府驚豔絕倫的公子,便隻剩下聞人慕鬆了。
再有人提及五公子,得到的,怕是隻有一聲遺憾的唏噓。
抱有這種想法的人家不在少數,心中如何評價暫且不論,至少眼下聞人驚闕出事沒多久,仍是皇帝的寵臣、大理寺最年輕的少卿,與聞人家卓越的五公子。
國公府兩個及冠公子的婚事都定下了,但還有兩位姑娘與幾個幼子的尚未說定,想與之結親的數不勝數。
婚儀是最適合攀扯關係的場合,何況是傳承百年的大氏族。
前來國公府賀喜的除卻京中權宦,還有從各地趕來的旁支遠親,以及與聞人氏有過姻親的各大望門氏族。
國公府外車馬駢闐,內裡推杯換盞,慶賀的話更唱迭和,久未停息。
酒水敬罷幾個來回,夜色加重,風聲轉急,才逐漸有人散去。
聞人驚闕被扶到通向後院的連廊,從小廝手中接過了常用的竹杖。
三公子負手立在一側,看著他用竹杖試探方位的動作,道“你總是這樣。”
“怎樣”聞人驚闕偏頭詢問。
“從不輕易依附任何人。”
聞人驚闕微笑,“沒有,隻是倘若在府中我都無法獨行,以後如何外出我可不想後半輩子被當做廢人困在宅院中。”
聞人慕鬆眉頭聚成山巒,跟著“篤篤”竹杖聲同行數步,突兀問道“你是真心想娶江頌月的”
二人都繼承了聞人家的好相貌,隻是三公子外在冷淡,平日寡言,偶與人閒聊,不論是何種話題,聽著都像在訓斥,所以名聲不如聞人驚闕的好。
這會兒談及私事,他仍是這樣。
聞人驚闕神情未有絲毫更改,依舊溫和從容,“那三哥當年是真心迎娶三嫂的嗎”
聞人慕鬆停了步子。
聞人驚闕恍若不查,仍拄著竹杖慢吞吞往前走。
到了前方,竹杖探到台階,他神情微斂,步子落得更加謹慎。
遠看著他極其遲緩地下了兩道石階,聞人慕鬆止住想上前攙扶的小廝,讓人回避後,隔著一段距離道“祖父覺得你娶江頌月之事另有內幕,多半是因為夜鴉山匪。”
聞人驚闕手中竹杖一頓,轉過臉,肅然道“不要胡說,我可不想成親當日就感情破裂。”
連廊下掛著喜慶的大紅燈籠,下麵綴著朱紅的長穗,隨著晚秋蕭瑟的風來回搖晃。
燈籠的紅光將聞人驚闕身上未褪下的喜服照成金紅色,
也照亮他挺立的鼻梁與眉骨,明明是溫暖的色調,卻讓他的臉顯露出幾分淡漠與冷然。
聞人慕鬆與他隔了四歲,兩人同在輔國公膝下撫養,早知他性情遠沒有外在表現的那麼溫和。
見狀,他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雖不知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我還是提醒你一句,聞人家的鰥夫,哪怕是二婚,也能娶得王孫貴女。”
說白了,就是在告訴他,用不著江頌月的時候,隨時可以換。
聞人驚闕那雙常帶著笑意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對著聞人慕鬆,又像透過他看他身後的人。
半晌,他道“那我也提醒三哥一句,西涼袁家的女兒便是寡婦,也不乏青年才俊求娶。三哥還是多當心自己,以免三嫂帶著腹遺子改嫁吧。”
言畢,他邁下第三道石階,朝著凝光院走去。
江頌月身子疲憊,但畢竟新婚,聽著晚間轉急的風聲,心中無法平靜。
她無事可做,礙於長琴等外人在,也沒法與青桃閒聊。
問了侍女幾個尋常問題,她打量起這間陌生的寢屋,將畫屏、博古架、燭台以及擺件都看了遍,有人敲響房門。
江頌月以為是聞人驚闕回來了,屏息靜聽,片刻後,進來的隻有長琴。
“公子身上帶了酒氣,怕熏著縣主,先去隔間洗漱了,讓木犀來給他取乾淨寢衣。”
因為有了夫人,木犀不能再入屋中,隻能在門口請侍女傳話。
長琴翻找到寢衣,正要遞去,江頌月想了想,叮嚀道“讓他快些洗漱,早點回房。”
屋中的長琴、青桃等侍女,一瞬間全部麵如紅霞。
江頌月迷糊了下,看著長琴倉促離去的背影,遲鈍地懊悔起來。
她是記起聞人驚闕上回沐浴太久著涼了,怕他重蹈覆轍才會催促,可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根本就是做新娘子的等急了,催著夫君安寢呢。
江頌月想解釋,又覺此地無銀,咬了咬唇,自暴自棄地掀開寢被躺了進去。
躺了一會兒,她感覺這樣好像看著更主動,又擁著寢被坐起,然後看見了寢被上的交頸鴛鴦。
她想起曾聽過的汙言穢語與春宮圖冊上交纏的肢體。
江頌月連男人的手都隻牽過幾次,擁抱總共就那一回,真算起來,她與聞人驚闕相識有兩三年了,但真正有來往,也不過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情。
竟然就要與他做那麼羞恥的事情了。
可是聞人驚闕看不見,是不是要她主動
江頌月盯著寢被上親昵的鴛鴦,腦子裡想著可能會有的情景。
做不到。
再怎麼努力,她最多能想象出聞人驚闕衣衫淩亂、忍辱含羞的悲憤表情,沒法想象自己與他緊密相貼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