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過石岩時能夠留下痕跡。
小師弟拿著弓箭的手發緊,背後不自覺一涼。
他腳步不自覺一頓,旁邊人的視線看過來。
注意到旁邊人的視線,小師弟抿緊唇瓣,最後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樣子,隻道“師兄他們定是已經在尋我們,不必擔心。”
他這話像是在安慰身邊的人,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他們在的這片地方看上去沒有什麼異常,隻是一個普通的山體間的空洞,也無其他東西,一側有一條不大不小的小道,小道幽深,通向未知的地方。
兩個人走向小道。
在發光石頭的對比下顯得多少有些沒用的提燈在這時又有了那麼點作用。
小道裡原本隻有回蕩開來的腳步聲,越往深處走時,小師弟腳步突然停下,連帶著拉住了一邊的塵不染。
提燈往上,被照亮的地方的邊沿,黑色線狀的東西快速滑過。
小師弟重新慢慢將提燈往下收回,鬢角滑下一滴汗。
剛才這東西悄然從頭頂上經過,而他並沒有發現。
小路之後又是一個空洞,走到這時,提著燈的人越發小心。
正欲再往前走時,被燈照亮的範圍內突兀地出現了一片紅。
小師弟低頭查看地麵,站在一側的塵不染抬頭看向黑暗處。
長久無聲的安靜之後,他慢慢收回視線,垂眼看向蹲一邊的小師弟。
“哢。”
看清地上的情況之時,小師弟手上的雕花小燈掉地上,發出一聲響。
塵不染垂眼看去,看到的便是一個人。
或者說一具屍身。躺在地上的人身上還剩下部分大紅喜袍,喜袍撕裂,其下便是連著部分
帶著異味血肉的白骨。
這或許就是此前說是下落不明的新娘。
原本蹲在一側的人手腳發軟,跌坐在地上,不斷向後退去,還沒完全褪去稚氣的一張臉上表情驚惶不定。
他的恐懼太過明顯,塵不染垂眼,道“你在害怕。”
小師弟一連退到後麵的人的身側。這時原始的恐懼已經戰勝了平時的理智,他全然忘記了自己才是修士,而旁邊的人隻是一個凡人,隻本能地去尋找這裡唯一能夠依靠的人。
感受到從一側傳來的溫度,他嘴唇翕張,最終終於能夠發出聲音,道“我我從來沒有見過”
剩下的話他再難說出。
原本應當在親人簇擁下風光出嫁的人現在卻躺在這裡,身體已經沒了大半,大紅喜袍混合著血汙,冰冷而殘忍。
已經忘了應當先穩住凡人情緒,話一說出便再難止住,小師弟抖著聲音道“這是我第一次下山曆練。”
他自小在宗裡長大,每天接觸的不過是靶場和校場,如今第一次隨師兄師姐下山曆練,下山時有多興奮現在便有多難受。
從未接觸過死傷之事,第一次接觸便是這種模樣。
無人言語,整個空間都似是沉寂了下去。
安靜空間裡,頂頭突有沙啞聲音傳來
“何為曆練”
小師弟抬頭。
穿著身樸素麻衣的人低頭看著他,他看不清對方模樣,卻能感受到沉靜視線。
原本已經快鬆開的拿著弓箭的手又略微收緊,安靜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道“有曆有練,是為曆練。”
塵不染手裡小樹枝指向地上的人,道“替她瞑目為曆,除妖邪為練。”
親曆人之悲苦喜樂,練所學本領與心性,是為曆練。
小師弟支著弓箭站起,腿抖了下,但好歹站穩了。
他邁步向前,彎腰伸手,手在半空停留了不知多少時間,直到僵硬前終於有了動作,輕輕闔上了地上人剩下的還大睜著的半隻眼。
整個過程安靜無聲,隻有細微的衣料摩挲的聲音。
待到彎腰之人再次直起身來之時,地上雕花小燈裡的光輕微搖晃了瞬,一道黑影無聲又快速略過。
在燈光搖晃的瞬間便反應過來,小師弟側過身,一個由無數細絲樣的東西纏繞而成的東西堪堪擦著他身前而過。
側過身的同時彎弓搭箭,箭矢迅疾飛出,穿透黑影,破開一個規整的圓狀的大洞。
洞裡亮了起來。
並非因為天光乍現,而是這裡本就有能夠發光的奇異石頭,就嵌在岩壁中。
之前未能看到這些石頭是因有東西覆蓋在其上,現在那東西挪開了,於是便出現了光亮。
有了光,便什麼都能看清。小師弟這才發現這是一個比他想的還要大得離譜的地方,似是將什麼山體整個掏空了般,一眼看去看不完全貌。
能覆蓋住整個上空的東西,其體積也
不敢想象。有了光亮,他終於能夠看到這邪物的樣子。
是根根細絲組成的不成形狀的東西,應當是因為剛才那一箭,原本散開的細絲糾纏,盤虯於岩壁之上,不斷蠕動著。也正是因為如此,周圍發光的奇異石頭才終於得以散出光亮。
這便是作祟的邪物。
小師弟看到在糾纏的絲線之後,一道暗紫的圓環狀的東西不斷閃著光,而後又被黑色絲線擋住。
頃刻之間,黑影再次襲來。
毫無戰力的凡人被安置到了角落。安置完人的小師弟一躍而起,躲過快速卷來的絲線,在空中極限拉弓,三箭連發,三箭都射中了黑影。
箭矢發出的破空聲還在洞中不斷回蕩著,根根細線消弭,頂頭暗紫圓環再次亮起,細絲再次生長而出,霎時便恢複成與此前一般無二的模樣。
沒有絲毫喘息機會,小師弟不得不在岩壁上奔走,手中箭矢不斷。
站岩壁邊的人看著,順帶往嘴裡扔了個蜜餞。
空中箭矢的聲音一聲聲回蕩,黑影不見消,一直來回奔波的人卻精疲力竭。
黑影暫時沒有襲來,終於有了喘息機會,小師弟退回到岩壁邊。他身上還穿著那身紅色的衣袍,但衣袍已經被黑色細絲劃得破爛,堪稱一句襤褸,乞丐見了都得遞他半個饅頭。
全程都在岩壁邊站著的人咽下嘴裡蜜餞,道了聲“辛苦”。
小師弟擦去臉上汗水,擦時還帶起一陣血痕,大概是臉不知在何時被劃傷了些許。
邪物在的地方太高,他無論如何也上不去,箭也飛到一半時便落下,甚至沒有夠到對方一絲一毫,這樣拖下去,邪物毫發無傷,他卻會被拖到死。
塵不染看了眼他手裡的箭,又看向遠處已經幾乎完全被遮掩起來的暗紫圓環,試圖攛掇“試試”
弟子知他是何意,也知想要解決這邪物必先破壞這東西,但做不到。
空洞頂距這裡太過遙遠,有如高山之於低穀,箭矢上不去,在半路便疲軟,更莫提突破那些擋在之前的重重細絲。
短短時間,空洞頂之上的東西又恢複如初,黑色細絲再次鋪散開,遮蔽岩壁,光亮迅速又無可抵擋地暗淡了下去。
整個空間又隻剩下了雕花小燈的光亮,這次邪祟沒有再隱匿聲音,窸窸窣窣的聲音沿著頭頂上方迅速而來。
塵不染拍拍身邊人的弓,道“試試。”
他看了眼頭頂上方,又道“若再不動,或許真來不及了。”
耳邊已經能聽到越來越近的聲響,冷汗浸濕後背,小師弟硬著頭皮彎弓搭箭,已經能預料到結果,握著箭的手不住地抖。
“彆抖。”
昏暗光亮中,一隻冰涼的手覆上他扣著弦的手指,而後收緊,幫他上抬找準角度。
“定心,靜氣,抬頭。”
呼吸和心跳趨於平緩,小師弟抬眼看向已經幾近看不到的小小的暗紫圓環,身體和弓弦儘皆緊繃到極致。
彎弓上滿弦,一箭起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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