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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裡亞他不是起得早,他是一晚沒睡。
從宇宙裡回來時距離天亮還早,正是萬籟俱寂的時刻,他先去兩個孩子的臥室門前轉了一圈,確認完後才略鬆一口氣很好,都在也都睡了。
然後他原路返回前往廚房,並未開燈,就那麼黑燈瞎火地打開冰箱掏出兩塊昨天剩下的三明治,想了想又拿了一聽可樂可樂是亞洲超市老板送的。接著他摸黑拿著兩樣吃的回到客廳,往沙發上一躺就不動彈了。
身體上的疲憊無關緊要。
精神上的疲憊突破限度。
這時候能去個沒人的地方就好了。他閉著眼睛想到。否則休息的時候也沒法徹底放鬆,總擔心家裡孩子突然清醒。
要是這倆人是無關緊要的合租室友,厄裡亞就回臥室把門一鎖,管他外麵洪水滔天,他能不動如鐘地閉目養神。可惜全家就他一個成年人,他鎖門或沉浸在娛樂當中,外麵倆小孩誰負責盯著
有這層考量,白天厄裡亞根本沒打算享受自由時光,利用獨處回複能量隻能看晚上,這也是他為什麼想把兩個孩子全送去學校的原因之一。他在被月光染白的沙發上癱了半天,終於打算拿出手機給自己放點音樂聽,結果手往旁邊一探,沒碰到手機卻摸到個熱乎乎毛絨絨的東西
厄裡亞心中一驚,下意識直起腰來,又猛然想起家裡前兩天多了隻狗。
鮑勃半夢半醒,聞到了熟悉的人類和三明治的味道,於是搖搖晃晃走過來在厄裡亞旁邊一趴,沒過幾秒鐘就又小聲呼嚕起來。厄裡亞借著月光觀察它半晌,眼神顯得有點陰森。幾秒鐘後他強行把伯恩山犬的大腦袋和狗爪子搬到自己腿上,一邊揉著狗頭一邊撬開可樂罐猛喝一口。
碳酸飲料的氣泡在口腔中炸開的瞬間,厄裡亞發出無聲長歎。
唉。
不能說成是活過來了,但總算吊著一口氣沒死成。
之後的幾個小時,他就在摸狗、盯著黑暗一動不動地走神、時不時吃口三明治再喝一口可樂間度過的。天亮後他把垃圾扔到垃圾桶,再把家裡的垃圾送到外麵,洗了洗衣服,又收拾了一下客廳,整理了要買的食物和生活用品。等該做的事做得差不多了以後,厄裡亞一看時間
他吃個早飯就得出門去上今天周日的工了。
塞尼斯托以為厄裡亞不喜歡與人交談是因為傲慢,實則對社會底層單親家庭的生活壓力一無所知如果能少十分鐘的聊天時間,厄裡亞又會收獲多少自由自在的樂趣呢
但他不是個會在已經遇到的困難上擺爛的人,甚至連抱怨都很少去抱怨。畢竟誰都知道這不解決問題,厄裡亞寧願他能在已經成定局的事情中掌握主動權。
這就是為什麼伽勒一覺醒來,發現了他老父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爸爸,你與塞尼斯托是怎麼回事”
伽勒的話給厄裡亞問得一愣,他第一反應是,便宜兒子知道他現在算半個黃燈軍
團成員了。
任誰聽到自己和一個同性外星人的名字出現在這種句式當中時,也不會直接聯想到情感方麵吧
他很嫻熟地把今日份三明治與昨日使用的醬汁不同切成幾份,分給家裡三人一狗,隨口回答說“這和你沒有關係。你是從哪聽說的”
想想看,本來就叛逆的臭小子昨天還在因為混黑挨訓,今天就聽說父親半推半就地加入了宇宙最大的黑惡勢力之一,他會怎麼跳腳抗議、找到歪門邪理反對獨裁暴政、控訴厄裡亞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厄裡亞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
誰還不是從小屁孩長大成人的
誰沒經曆過自己不被允許吃零食,卻發現大人偷吃後的慘烈家庭戰爭呢
看來他終究變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都是狗屎生活的錯。
伽勒果然爆炸了,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一下,看看厄裡亞又看看旁邊莫名的奧菲莉婭,有意換成英語讓所有人都聽懂,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說,這和我和我們沒關係”
他冷下臉,問道“看來你終於打算和我與奧菲莉婭撇清關係了嗎,爸爸難道我們不算你的兒子女兒”
“啊”嚼著三明治的奧菲莉婭動作漸停,茫然地問,“這裡有我的事”
“當然,”伽勒緊盯著厄裡亞反問奧菲莉婭,“他和塞尼斯托瞞著我們宇宙幽會,你不在乎”
奧菲莉婭目光閃爍了一下。她想問伽勒,幽會到底是個實指還是個運用了誇張手法的修飾詞,目前來看哪邊都解釋得通。但飯桌上此刻坐著三個人,厄裡亞和伽勒之間的氣氛緊繃如弓弦,按照奧菲莉婭謹慎到有些迂回的性格來說,她是不可能大大咧咧當著所有人直接問出口的。
因此發現了關鍵之處的小姑娘閉上嘴什麼都沒說。
剩下的伯恩山犬鮑勃就更不可能開口了。而厄裡亞先入為主,隻當伽勒在暗指他說得冠冕堂皇、實則表麵一套背後一套。
厄裡亞懶得告訴便宜兒子自己昨晚乾掉了一位黃燈軍團成員在未成年麵前說這些也不好,而且他確實沒拒絕塞尼斯托送來的燈戒。
他隻說道“我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你,等你成年之後想乾什麼都與我無關。”
他差點說出我不讓你混黑是為了你好,思索了一下之後感覺這句話實在過分經典,就咽了回去。
“”
伽勒有一瞬間似乎想把手裡的三明治扔到地上。但他看了看厄裡亞又看看明顯被整理過的廚房,最終忍耐下來漠然說道“好啊,我確實不該管這件事。”
厄裡亞也沒費心去安慰他。早飯在冰冷的家庭氛圍間結束了,厄裡亞臨出門前照例摸了摸狗,然後沒控製住對出來送行的伽勒補充了一句“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
媽的,說完之後他自己都覺得畫風詭異、片場錯亂,仿佛整個東亞飽受詬病的典型家長在這一刻全都集體附身了他不是一個人
但是像伽勒這麼大的高中生,不去學習,難道混黑就很正常正確嗎
他懷著詭異的心情鎖好門上班去了。超市老板娘又一次大駕光臨,發現厄裡亞情緒不佳後戴上老花鏡湊過來,很貼心地認真問道“這是怎麼啦”
dquoheihei”
他沉默了半天,覺得這事對每個亞洲人而言都很奇葩,於是按捺不住分享欲望起了個頭“我有一個朋友,是單親家庭。”
老太太麵露同情“哦呦。”
有了開頭,講出後續就簡單多了。厄裡亞不打算描述得太詳細,一言以蔽之“他的大兒子最近翹課去混黑道了。”
老太太頓時眼冒精光“哦呦”
刺激
厄裡亞說“按理說美國這邊教育講究全麵發展,不能死讀書。但我朋友的兒子發展路線是不是有點過於靈活了”
老太太嘖嘖有聲“像他這個年紀就該好好讀書考大學去混什麼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走在一起,沒有前途的他爸爸不讓他混黑是為了他好,他長大以後就懂了,怎麼還能跟爸爸頂嘴呢我看就是欠打小孩子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
對就是這麼回事
老板娘的發揮還沒結束“臭小子,不懂得他家裡供他讀書有多辛苦,現在上學的機會有多麼寶貴我小時候生活在中國的深山老林裡,每天騎自行車騎20公裡去縣城學校,翻山越嶺哇中間還得過一條河,那大冬天的,我臉上手上全是凍瘡,就這樣也不敢放棄,後來還參加了一次高考”
後麵就是她絮絮叨叨分享自己艱難的上學過程了。厄裡亞找到了自己的亞洲嘴替,心滿意足後聽得很有耐心,老板娘聽到了厄裡亞朋友的八卦,又久違地遇見了合適的傾聽者,說得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等厄裡亞下班時,她不顧厄裡亞推拒硬是給他塞了一盒速凍水餃和兩顆小白菜。
“我留著醃酸菜的,現在新缸還沒到,這白菜用不上了,你拿去慢慢吃”
“”
厄裡亞隻好捧著倆白菜和一盒水餃回家了。今天路上一帆風順,家裡也人口俱全,給了他很大安慰。伽勒依然在鬨脾氣,然而厄裡亞看到他,繼而想起亞超老板娘的話就有點想笑。
他也真的笑出來,邊笑邊將兩顆白菜扔過去讓伽勒接住,然後嚴肅起來說道“你今天晚上早點睡,明天要去學校。”
呃,這話也有點耳熟。
怎麼回事
伽勒被兜頭擲過來的白菜砸得一懵,差點以為他爸想以這種方式終結他的生命。他看著厄裡亞臉上未散的笑意,一時驚慌失措,小聲問出困擾了他一整天的問題“非得是塞尼斯托嗎哪怕是超人也行啊。”
厄裡亞“”
他簡直困惑不解,不知道這孩子今天打哪來這麼強烈的正義感“即使我想選超人,也得人家看得上我。”
正義聯盟的門檻豈不比反派組織高多了
哪
是想加入就加入的
“他憑什麼看不上”伽勒頓時又開始生氣了,麵無表情嘀嘀咕咕地說一些厄裡亞聽不懂的話,抱著白菜往廚房走去。厄裡亞心情很好地拎著手裡的速凍水餃,決定晚上改善夥食。
終於能告彆那該死的不同口味的三明治了
然而他的好心情在睡覺之前截然而止。
因為奧菲莉婭白天趁著厄裡亞不在,偷偷溜進了伽勒的臥室,低聲問道“早上吃飯的時候,你說爸爸和塞尼斯托幽會是什麼意思”
伽勒說“字麵意思,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