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驕傲的精靈們啊，你們究竟是何時變成了這樣。”
母樹好似在恨鐵不成鋼一般，聲音輕柔，卻仿佛敲擊在每個精靈的心上。
“抬頭看看上麵的人他的名字叫做塞西爾，是如今繼位的新神”
轟的一下，仿佛有什麼東西轟然破碎在了誰的心裡。
誘導逼迫欺瞞
此為不公
幾乎是所有人都默認了這一點，有的人更是心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將己身所遭遇的種種苦難和不幸都化作了最惡毒的詛咒，附贈給了那締造了苦難的來源。
嗡
又是一聲警鐘長鳴般的嗡聲。
偽神的身形猛地一個踉蹌，他的喉嚨有些發梗，一口鮮紅色的血液就這樣噴灑在了胸前。
“這有什麼問題”他不甘地質問道。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更何況我隻是想要更快地聚攏信仰前任神明的信徒們我隻是想快點繼位，這有什麼錯嗎”
接連受了兩次重創之後，這位新神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妙之處
如果他再放任斯科特繼續說下去的話，說不定真的會對自己造成什麼難以估量的損害
既然他無法在此時向斯科特出手，那總可以選擇為自己辯護吧
新神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是可以辯護的
可斯科特卻怎麼可能想不到這點
“很遺憾，規則的裁決已下，你的辯護時間截止了”
少年看向對麵那個麵帶不忿的青年。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真正擁有自己的身體，新神、或者說係統對他的表情管理並不是十分的到位。
但在此時，這點也對斯科特極其有利。
“但我還是擁有著你所不曾有過
的仁慈，願意在下一個問題中回答你的質疑。”
他話題驟然回轉，第二道記憶光團隨著少年清朗的聲音驟然拋出，
但和之前的不同的是，這記憶的光團竟不再是以斯科特為主角，反倒是來自一位人們同樣有些眼熟的少女
白發白眼睛的聖徒恭恭敬敬地鞠躬成了標準的“90°”，哪怕被人像物件似的晾在了一邊，臉上也帶著溫馴的淺笑。
而在另外一邊，大祭司正和手下的神官們高聲談笑著
“哈哈哈，加油努力，唯有我神才能賜予大家真正的永生”
“就像是我一樣嗯，這並不困難，隻要肯接受一副截然不同的、更加強悍和偉大的身軀，就能獲得比現在長上不知道多少個十倍的壽命。”
“比起那些隻能被當做造物養料的賤民們來說，我們才是真正被神所眷顧著的存在啊。”
對方感歎著的時候，像是忽然想起來旁邊還有個高貴的聖徒在，於是像逗弄小貓小狗似的隨口問道。
“你也在渴望著永生嗎，奧莉薇亞”
“當然。”少女恭順地笑著，臉上的渴望和野心一樣灼目。
誰也沒有想到，這樣溫馴的、看起來和他們誌同道合著的聖徒竟然會有反叛的一天。
就像是新神也沒有想到，區區一個被當做實驗品的聖徒，竟然能在大祭司那個蠢貨的放縱下帶出這樣可怕的證據
他的臉色幾乎是刷的一下子變得雪白。
因為哪怕是猜，他都能猜到斯科特接下來想要說些什麼。
果不其然，少年的聲音再一次響徹在這片雲霄之上
“我要控訴，新神他不善。”
“他許諾給所有的人類以永生，作為誘惑他們更改信仰的果實。可實際上，他從未想過允許名為人類的存在繼續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
“順從者的靈魂被安放進亡者的骨骼中，變成名為黑暗亡靈的造物活躍在這片大陸上；”
“而剩下被稱呼為低賤者的大多數，則會在黑暗亡靈大軍的入侵和汙染之下，化作新物種誕生的養料，最多剩下幾片破碎的靈魂，隨機懸掛在不同的怪物之上。”
“我現在就能回答你剛剛的問題因為你從未想過人類如何、異族如何；因為你隻想要將大陸上的生靈統一成一致的模樣；因為這些人的信仰都歸屬於前任神明，而你隻相信自己的造物”
幾乎是斯科特話音剛落的同時，在整片大陸的各個地方，都不約而同地傳來了強者們倒吸氣的聲音
各族不存隻留新神造物
斯科特還是太過柔軟了，竟然隻用不善這兩個字來形容這種可怕的行徑。
這是罪孽，是惡毒，是毀滅
沒有誰能容忍自己的種族從一開始就被當做飼料，哪怕是再怎麼狂熱的信徒，在涉及到自己的時候也總會猶豫上那麼一下
而僅僅是那麼一下的功夫，世界的規
則就又出現了動搖。
嗡
“不根本不是這樣的”
嗡鳴的前奏才剛剛響起，新神就已經拍案而起，堪稱驚慌地打斷了這一切。
看著籠罩在自己身上的光芒還在，他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新神的聲音終於平靜了些這隻是你憑借一個小小聖徒的記憶所進行的推測。12”
他的思維越來越順暢，甚至抬手指向了對麵的少年，斬釘截鐵地說道
“而你，並沒有真正的證據”
是的就算斯科特猜對了又怎麼樣
就算他真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有什麼人類的信徒又怎麼樣
他是個係統，而係統這樣的數據生命隻會相信自己子代碼下控製著的存在他隻會相信由自己創造出來的“造物”
這的確是真的，但是還是那句話
斯科特他，並沒有真正的證據
就是因為這家夥沒有證據，才把這一條放在了第二個，打算誘導著宣判結果的偏向。
但現在，卻被新神給識破了斯科特不會有證據，而他也不可能有足夠決定走向的證據
“是嗎”
麵對著這樣的質疑，斯科特卻隻是微微一笑，仿佛絲毫不覺得慌亂似的。
這種篤定的姿態讓偽神下意識心悸了一瞬，可很快，對方的模樣就被他歸到了“裝腔作勢”的行列中。
是的，斯科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證
“我有證據。”少年輕飄飄地開口。
新神愕然的目光就此望了過來。
隻見斯科特隨手招來了他的那支骷髏法杖，在剛剛的交戰中，骷髏法杖的外表有著明顯的損傷。
少年有些痛惜地在法杖上輕輕撫了撫，然後將手掌輕輕地攤開在了骷髏頭的下方。
隨著他的動作，那最小的、泛著金光的骷髏竟然張開了它的嘴巴，從裡麵吐出來了一顆圓滾滾的、像個彈珠玩具一般大小的珠子來。
而在那顆透明的珠子裡，肉眼可見的能看到數道熒綠色的光線流竄
新神的表情徹底僵硬在了原地，定格成了一個十分可笑的表情。
他怎麼可能認不出這東西
這正是曾經屬於他數據庫中遍地可見的、再熟悉不過的數據流
而現在，他的數據流竟然被這個世界上的一個人類所截獲，還裝在了一顆小小的彈珠裡
究竟是什麼時候
他什麼時候觸碰到了自己的數據
幾乎是瞬間，新神想起了剛剛那場逆轉了命運的交戰之中，自己那險些就殺死了斯科特的本源一擊。
是那個時候
在那種程度的危機之下，對方竟然還能想到截留自己的數據嗎
不、、
這個叫斯科特的少年絕對是早有準備
新神的臉色現在
幾乎和一張白紙沒有任何的區彆了。
斯科特拿著這顆奇怪的珠子，雙手平伸出去，展示給包括世界本源規則在內的所有存在查看。
“在我曾經的故鄉有一句話，想要知道一團數據在想什麼，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查看它的源代碼。”
“多謝我的故鄉它儘管沒帶來多少值得回憶的東西，卻讓我記住了這條注意事項。”
“新神，現在我們可以來猜猜這條被截留下來的源代碼裡麵，究竟有沒有包含你的這段打算”
新神沒有說話。
它的心中下意識地隨著斯科特的話語而升起了希望，可是世界的規則早已經接收到了所有的證據，轟然降下了它最公正無私的裁決
嗡
新神的身體猛地向前一折，整個人直接撲倒在了眼前的宣判桌上，靠著這張桌子的支撐才能保持住站立的姿勢。
第二次宣判結束之後，投射在新神那邊的光芒已經微弱的像一盞台燈，而斯科特的這邊則是光芒萬丈，絕對強勢地碾壓了彼方的氣勢。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新神的不義。”
斯科特並沒有因為對方現在的淒慘而打算放過他，相反的，他眼底那名為“仇恨”的光芒，這時候才真真正正地顯露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斯科特憎恨著偽神的存在。
為什麼
這種憎恨不像是深陷陰謀的身不由己，不像是命運被玩弄後的奮起抗爭，
反倒像是
偽神曾經傷害過少年極其在意的人。
“新神以學生的名義接近了曾經創世的神明，在得到了對方慷慨而無私的教導之後，一邊應允著說要等待祂的傳承，一邊卻拿起了刀劍，刺向了將後背交付給他的老師。”
“違背承諾者，不義小人行徑者，不義無視恩情者，不義”
一連二個不義接連落下，任誰也能看出其中濃厚的個人情緒。
人們等待了許久，卻沒有等待到新的記憶光團被傳送到天幕之上。
新神從絕望中漸漸回過身來，一抹狂喜之色瞬間爬上了他的臉龐
原來斯科特對他的恨來自於舊神
果然是意氣用事的未成年人，這反而是給自己的機會
這是接連四次的審判，他有種預感，隻要自己扛過了其中的一關，就能保住自己的神位
受到了重創又怎麼樣
他這麼多年以來最為習慣的，不就是潛藏在暗處的經營嗎
隻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必然能
在這樣激昂的情緒之下，新神果斷地開口“你沒有”證據
可是，少年卻又一次在最關鍵的時候打斷了他。
“我有證據。”
又是這句
又是這句
新神目眥欲裂，他感覺體內的氣血翻湧，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斯科特的
那邊。
隻見斯科特卻分外平靜地看著自己
“但是我並不打算因為你，將老師隕落的樣子展現在其他人的麵前。”
門戈裡斯是創世的神明，是所有人眼中尊敬著、向往著、開天辟地的最強者，是全知全能、掌控著智慧和力量的創世神。
在新神出現之前，大陸上甚至不知道還存在著第二個神明
斯科特不準備將對方隕落時連骨骼都分散各處的場麵展示出來，儘管這段記憶早已經儲存進了他過目不忘的腦海。
他，選擇第二種方案來證明自己
“塞西爾先生。”斯科特輕歎一聲，“在生命倒數的最後時光裡，你還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隨著斯科特的一聲呼喚，世界本源規則搜尋到了對應的存在。
下一秒，本該狼狽趴在廢墟之中的青年的身影，就這樣出現在了斯科特與新神的中間。
在少年的注視和新神的怒瞪之下，
那戴著碩大紅色寶石扳指的手指動了動，然後又動了動。
終於，過分瘦削了的手指從大號的扳指裡抽了出來，他用儘全力撐起了自己的身體，望著這個從未謀麵過的少年。
“我為什麼要為你證明”青年的第一句竟是挑釁般的質問。
新神的麵上一喜，暗帶威脅的話緊跟而至
“塞西爾，幸好你記得我們同生同源的關係。”
而斯科特卻隻是平靜地看著他，明明對方才是年歲更長的那個，可現在，斯科特的目光反倒像是在看一個撒潑耍賴的孩子。
“你其實早就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曾經伸出援手去幫助一個“實驗品”的教皇本尊啊，
你是否也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後悔過自己曾經的錯誤
就讓他看看吧
斯科特凝神等待著。
就在這片萬眾矚目的沉默之中，青年忽然嗤笑了一聲。他的長發早已經脫離了發冠的束縛，垂散在了臉龐的周圍。
沒有人看得清塞西爾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選擇嗎”塞西爾複述道。
可能真的是年紀大了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人在生命終結的時候會看到過去的走馬燈。
一個又一個的人影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曾經被他隨便讓係統丟走的同胞“兄弟”，他在胚胎裡的時候其實還聽著對方的心跳入眠。但離開了精靈族的庇護，想必早已經不知道死在了哪裡吧；
曾經收養了自己的女精靈，她輕哼的搖籃曲曾經是他覺得自己聽過最動聽的歌謠，可現在卻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已經忘記了；
曾經蜷縮在陰暗角落裡的精靈女孩，卻隻是因為自己隨手給出的一朵花、以及幾句從原世界抄過來的詩詞，就激動地將他當做了人生中唯一的救贖；
曾經他還在為不曾見識過的強大力量所震懾，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卻耐心
地坐在了自己的身邊，像是他讀書時候的那些老師們一樣念叨著枯燥乏味的知識
他有多久沒想起來過這些東西了
久到他甚至以為它們早就被遺忘在漫長的歲月裡
他塞西爾是個爛透了的人，
但他還是想要說，永生這東西，有時候真的顯得挺可笑的。
“我為你證明。”沒有任何前兆的，塞西爾突然開口道，坦白地承認了他和係統曾經犯下的罪行“他和我背刺了創世神，在對方許諾過會準備好一切讓位給我的時候。”
新神勢在必得的笑容就那麼僵硬在了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他忍不住流出來的錯愕和震驚
也就是這種表情，很好地取悅到了彌留之際的教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統子，你也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啊”
塞西爾扒開了自己那散落的頭發，一雙和對方一模一樣的眼睛死死地看著新神所在的方向，仿佛想要將對方現在的樣子永遠地刻在心裡。
嗡
最後一次嗡鳴聲響起的時候，兩個一模一樣的身形同時倒在了地上。
一個生機徹底斷絕，一個卻隻是陷入了虛弱狀態。
就算過去有著再多再多的故事，也終究在物是人非的變幻中迎來沉寂。
新神身上籠罩著的光徹底消散了，而原本橫亙在他和斯科特之間的那座審判台卻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他第一次發現，那個叫斯科特的少年竟然離他那麼近
哐當。
斯科特手裡的法杖變幻成了黝黑的長劍，如同一個最普通不過的騎士似的將它高高地舉起。
然後，為了正義、秩序和善良
審判。
“刺啦。”
是一聲簡簡單單的、刀劍刺入皮肉的聲音。
一切，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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