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蒙也回到了他那座修建在學院塔中墳墓裡。
在回去之前,他特意找到了斯科特,和少年聊了許久許久。
直到夜色由淺轉深,再由深到天光乍亮,這個一度介於靠譜和不靠譜之間的小骨架才終於轉身離去。
如果真的會有誰先突破的話,一定會是奧斯蒙了。
斯科特在心中篤定地想著。
他揮手告彆著奧斯蒙先生的背影,然後在對方的身後,看到了幾個鬼鬼祟祟的腦袋
那是他幾個亡靈小弟的腦袋。
彆誤會,當偽神神魂消散了之後,所有屬於他的力量也跟著消失在了這片大陸上。
很快,那些潛伏著的黑暗亡靈們一個個地變作了乾枯的骨架,可唯有斯科特的幾個小弟還在活蹦亂跳著。
奧斯蒙親自檢查過了它們,卻麵色古怪地發現
褪去了偽神的汙染之後,它們竟然和巫妖的幼崽沒有半點的區彆
也是,巫妖一樣的骨架,還有自然孕育出的靈魂,這跟亡靈神殿裡誕生的新生兒又有什麼區分
所以說,如果真要算起來,獸人族其實還不是第一個接到自家新生幼崽的種族
巫妖才是那個悶聲發大財的家夥。
斯科特揮揮手,和那些興奮的小家夥們一一告彆。
然後,他披上了鬥篷獨自出門,終於趕在了慶典結束的最後一天,重新踏在了那片熟悉的小鎮的土地上麵。
西格裡鎮。
是他在這片瑰麗的異世界裡第一個抵達的城鎮。
在這裡,他同時遇見了善良和惡意,得到了獸奶與追殺,並且還擁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座騙來的房產。
在這裡,也是他真正出生、真正和克勞德先生相遇的地方。
所以說,西格裡鎮對斯科特而言是特殊的。
這也是為什麼直到最後,他才選擇回到這個小鎮上來的原因。
披著鬥篷的少年向下拽了拽自己的兜帽,越過街道上交談著的婦女、提著獵物的獵戶以及扛著鋤頭的農夫,朝著街角的一家酒館裡麵走去。
“我親愛的,是來參加慶典的客人嗎之前沒有見過你。
熱情的老板娘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這位沒有露臉的客人。
這樣的客人她這段時間也見過不少了dashdash
因為斯科特那孩子的緣故,所以總有很多人慕名而來,想要參觀對方曾經居住過的那間房屋。
這可真稀奇,就像是摸過那屋子的大門就能讓他們也變得厲害起來一樣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那扇不怎麼平整的木門,現在竟是已經被那些遊客們給摸得光滑無比,一丁點兒的倒刺也找不到,不知道刺進了哪個倒黴蛋的手心裡麵留念了。
老板娘促狹地一笑。
她並不是反感這些遊客,相反的,西格裡鎮對所有的外來遊客們都格外的友善。
她隻是覺得他們這樣稍微有些打擾了。
萬一哪天斯科特自己想要回來住上一陣的話該怎麼辦
可千萬彆把那孩子給嚇得再也不敢回來了。
西格裡的玫瑰憂愁地歎了口氣。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沒忘記招呼這個新的客人
“我親愛的,想要來點什麼想要一杯冰鎮的鬆子酒嗎,這可是我們店的招牌飲料對了,假設現在你已經成年了的話”
有著一例前車之鑒,現在的老板娘對每個不露臉的客人都會確認上那麼一次。
“一杯獸奶,謝謝。”鬥篷下麵傳來了含糊的點單聲。
啊,竟然又是個未成年的幼崽。
老板娘慶幸自己保持了多嘴的好習慣,然後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轉身回到廚房裡去,倒了滿滿一大杯敦實的、冒著熱氣的獸奶。
她將那杯獸奶放在了這個奇怪的小客人的麵前,看見他捧起了杯子,一點點地啜飲著裡麵的液體。
他的動作很慢,像是一邊喝,一邊在思考著什麼,或者說在回憶著什麼
老板娘沒有再多關注這個小客人,還是那句話,她的店裡有太多太多要招待的客人
老客戶,新客戶,不可能隻把精力放在一個人的身上。
可在繁忙的空暇時間裡,她還是會忍不住將視線投到那個角落裡去。
為什麼呢
雖然這個客人沒有露臉,可總是讓她莫名地感覺到熟悉。
終於,那客人放下了手裡的杯子。裡麵乳白色的液體已經被喝的乾乾淨淨,看起來就是個令人省心的好孩子。
老板娘剛想要說些什麼,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孩子伸出手來,在她的餐盤上慢慢放下了一個金幣。
“天啊,這有些太多了”西格裡的玫瑰驚呼一聲,立馬就要把金幣推回去。
彆說是一杯獸奶了,就算連著點上幾大桶的鬆子酒,也不可能用的完這一枚金幣
是不是哪個貴族家不諳世事的小少爺偷跑出來玩,這才對錢財沒有半點兒概念
老板娘並不打算占這點小便宜,可當她的
手剛碰上金幣的那一瞬間,她仿佛聽到了什麼泡沫破碎了似的輕響。
下一秒,旁邊的吵鬨聲和醉酒聲同時傳進了她的耳朵,清晰的簡直像是終於又回到了人間似的。
她再看向前麵的時候,卻發現那裡坐著的哪是什麼未成年的鬥篷少年,而是鎮子上的老屠夫他正舉著酒杯,讓老板娘快點給空了的杯子續點新鮮的酒水。
“剛剛那孩子呢”老板娘疑惑地問道。
“孩子哪裡有孩子這裡可是玫瑰酒館,未成年的小崽子可不適合來這裡玩耍”老屠夫嘎嘎笑著,“快給我加點鬆子酒,我可在這裡等了半天了。”
老板娘也覺得有點恍惚了。
剛才她看到的那一切,鬥篷,幼崽,獸奶和金幣,難道都是幻覺
她應了一聲就要俯身去拿鬆子酒的罐子,可隻聽得叮的一聲,老板娘慌亂之中竟是撞掉了自己手腕上的那小小的吊墜。
“我的吊墜”她驚呼一聲,當即就要低頭去撿。
沒人會在這時候催促她大家都知道,這是西格裡的玫瑰那唯一的兒子所留下的紀念。
對方失蹤在了戰場上,從此再也沒了下文,連骨頭都沒能送回來一具。
可就在老伊芙終於找到那吊墜的位置,慌慌張張伸手去撿的時候,
她聽到周圍似乎響起了一陣驚呼,店裡似乎來了什麼令人驚訝的人,但她此時也顧不上去在意了。
可就在這時,一隻強壯的手臂從側麵伸了過來,搶先一步替她撿起了吊墜。
“倫納德”老伊芙抬頭一看,仿佛還置身在剛才那場不切實際的幻夢裡,“真的是你嗎”
“母親是我,是我我回來了”對方明明是人高馬大的一名戰士,此時卻早已經淚流滿麵,“我失憶了,忘了很多東西,可就在剛剛我突然出現在了這家店的門口,把所有的一切都記起來了”
“這一定是神明的祝福”
聽到失而複得的兒子這樣說著,老伊芙緊緊地擁抱著他,下意識地喃喃
“這一定是神明的祝福”
她忽然想起來,當那個奇怪的客人給她那枚金幣之後,好像還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這是酒債。”
她的店裡賒欠過那麼多各種原因的酒債,多到老板娘都有點記不清了。
那個孩子還的究竟是哪一個呢
坐在不遠處的樹乾上,斯科特親眼目睹了這一幕感人的重逢。
他許久都未還上的那筆債,終於在此時有能力還清了。
至於接下來
斯科特舉起了放在一邊的法杖,無比輕鬆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克勞德先生,菲爾先生,埃米。”
“該我們出發了。”
後來。
後來,這個大
陸上逐漸流傳起了另一個勇者的傳說。
和之前拯救世界的版本不同,這一次的勇者角色顯得更加的鮮活、接地氣。
他遊蕩在這片大陸之上,探尋著每一座高山,走遍每一片森林,用腳步丈量著土地的距離,就連深海都同樣在他冒險的範圍裡。
危險的洞窟,奇詭的地形,可怕的魔獸和無數潛藏在這片大陸最深處的秘密們,都在勇者的冒險之旅中一一地展開。
勇者支持正義,懲戒宵小,慷慨地給每個有緣人留下他們最想要的東西。
聽說,如果你能有幸遇到勇者的話,可以用身上最寶貴的物品去換取一樣自己最需要的東西。
有人用爵位換來了健康,有人用健康換來了財富,有人用財富換來了夢想,有人將夢想獻給了地位。
人們總是這樣的,有些人感激生活,有些人卻永不知足。
但不管是怎樣的性格,都像是這冒險故事中小小的一個配角罷了,永遠無法影響到吟遊詩人們對勇者這一形象的爭相歌頌。
而在那些詩歌中,被描繪最多的,當屬他身邊的那支標誌性的武器。
勇者曾向某個幸運的詩人介紹過他的武器
他指向了法杖上最大的骷髏,說它曾經是皇宮中的騎士;
他又指向了第二顆骷髏,說它來自最最最尊貴的全係法師;
他看向了第三顆骷髏,將那泛著金光的眼窩對準了詩人
他看到了你的靈魂,並將祝福著你那顆善良的心。
勇者笑著說道。
他說你可以叫他
牧師。
後來。
就算是後來,也可能會存在著另一種後來。
當所有的前塵都在獻祭中被徹底斬斷,如果想將它重新連接起來,唯一的方式依舊是“輪回”。
在某一天,斯科特又一次出現在了世界的夾層之中,他親手將三團瑩亮的光暈送到了神位的身邊。
那些光暈在周圍縈繞了許久,才緩緩地墜進了各自的命運裡。
時間還在繼續向前推進著,它從未停下過它的腳步。
在人類的世界裡,出現了一位天賦卓絕的少年騎士。
他有著一頭璀璨的金發,和天空一樣蔚藍純淨的眼睛。
他仿佛天生就是為了用劍而生,任何的武器到了他的手上就仿佛身體的一部分,無論是任何的陰謀詭計都在他的劍鋒前不堪一擊。
最令人津津樂道的,當屬於他那美好的、仿佛金子一樣發光的品德。
他正直,他勇敢,他善良,他嗬護弱小,他尊敬每一個人,他誠實守信,他真誠地熱愛著這個世界;
並且他的品德並不固執,也不愚昧。
就像他永遠不會為了惡人而讓步,不會為了刻板的守則而將自己和夥伴陷入兩難之中。
“他是個天生的騎士我懷疑騎士
的守則就是為他而書寫的。”
有人這樣評價著他。
這位少年騎士早在還沒有成年的年紀就已經讓姓名響徹大陸。
每個受到過幫助的人都記住了他的名字
克勞德。
少年的克勞德當然不會缺乏朋友,可在那宛如繪本主角一樣波瀾起伏的精彩經曆之中,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友人卻隻有兩個。
一個是來自精靈族毒舌的少年法師,另一個則是來自亡靈族的吸血鬼幼崽。
當他們和克勞德一起出現在人們的眼前時,大家才恍然發現,最新一期的魔法道具改良的署名竟然都被換成了那精靈的名字。
而與此同時,最高法師期刊的最新一冊也統統被同一個名字所霸屏
法師們憤怒著、不滿著、抗議著找上門去,然後又一個個灰溜溜地回了家。
就算是再怎麼驚才絕豔的天才,在那隻精靈前都顯得是那樣的黯然失色。
此前不過是和摯友旅行無暇顧及,當他真正空閒下來以後,連魔法史上都仿佛被這個名字所占下了領地。
法師們都記住了這個光輝了整個時代的名字
菲爾。
至於這支隊伍裡最不起眼的吸血鬼幼崽,他在平時確實顯得有點默默無聞,甚至很少和外界產生交流。
可當叫囂的反派召喚出了陰森可怖的靈體,企圖對周圍的無辜居民們下手的時候,
那蒼白的吸血鬼男孩露出了他的一雙尖牙,然後,神聖的光輝瞬間蕩滌了這片被黑暗侵染的土地。
一個亡靈的吸血鬼究竟是要有多麼強大的親和力,才能和聖力這種東西扯上關係
在那次行動之後,最少那個城鎮的人都永遠記住了那男孩的名字。
埃利斯。
聽說,他的夥伴會親昵地稱呼他為埃米。
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共同冒險之後,人們總算記住了這支特殊的冒險者小隊。
他們中的每個人都顯得那樣的強大、美好,他們的旅行在吟遊詩人的傳頌中熠熠生輝。
終於,在機緣巧合之下,少年的精靈法師在學院塔裡得到了一則神秘的圖紙。
那圖紙指向了遙遠的天際線,在太陽降落而月亮升起的交界處,竟然還有著一座無人抵達過的高塔禁區。
有誰能阻擋得了少年們好奇的腳步
一天,兩天,三天。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艱難旅行。
他們斬斷了前路的荊棘,他們用魔法將滄海化作肥沃的土地,他們拔劍斬掉了土匪的頭顱,一路上拔除了不知道多少個本該發生的悲劇。
終於,他們站到了那座高塔的麵前。
“裡麵會有著傳說中的惡龍嗎”克勞德率先發問。
“也說不定是隱居多年的強者”菲爾撓著下巴。
“反派,boss。”埃利斯翻開了抱在胸前的童話,堅定地指向了最後麵的一頁。
冒險的夥伴們看向了彼此,終於,他們共同伸出手去,推開了這座高塔的大門。
吱呀一聲
大門輕易地被他們打開了。
當三人看到門後站著的那人時,塵封已久的記憶猛地撞回了他們的腦海。
正直的騎士,高傲的法師,寡言的牧師,
他們在這一刻終於回憶起了所有。
門後的不是惡龍,不是隱士,不是反派的boss
是他們的學生、朋友和幼崽。
“斯科特。”
“斯科特”
“斯科特”
隨著一聲聲的呼喚響起,灰發的少年掀開了自己頭頂的兜帽,張開了兩條手臂迎向前方。
“歡迎回來。”
冒險者的故事,在此畫上了完整的句號。
有妃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