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見程淮書突然沉默,歪了一下頭。她皺眉看著那漆黑的袋子,心臟也有些莫名的砰砰跳。
程淮書還沒有做好,究竟要不要,讓安若知道過去的事情。
但他今天來,就是想要找回安若的,他想要給她補償,哪怕讓他去償命他都願意所以猶豫了片刻,他又再一次,將那個黑色的資料袋,緩緩往安若麵前推去。
安若感覺耳邊的發絲有些礙事,拿資料袋前一刻,用手去撩了一下右側的耳鬢。
那柔軟的青絲,放慢了速度,一點一點掛在了她的耳後。
隨之而來露出的,還有那裸在太陽穴旁,一顆巨大的槍擊後的疤痕安若的疤痕雖然早已褪去了痂,但因為受傷時子彈擦過的痕跡過於的深,導致整個右側太陽穴四周,得有一塊錢硬幣那麼大小的猙獰疤痕
中心是白色的,呈放射狀,往兩側擴散去。
擴散到的地方,寸草不生,長不出一丁點兒的新生發絲
程淮書的瞳孔驟縮那道猙獰的傷疤化作一道無情的鞭子,一記記抽打在了他的骨頭上突然耳邊就刮起了呼呼的冷風聲,富士山下在唱,安若決然淒厲的嗓音,鐘鳴般陣陣激蕩著他的胸腔。
“程淮書往後餘生,生生世世,我都不要,再遇見你”
“我永遠永遠,都會恨著你”
“”
程淮書的手,猛地抽回
跟隨著的,是安若過去全部的資料也被抽回安若剛要結果,指尖擦了一下那資料袋的邊緣。
瞬間,資料袋脫離視野。
她愣住了,而麵前的程淮書,像是所有情緒都亂套了般,他拿著那資料袋,怔怔望著她。
安若又疑惑了一下,歪著頭,不耐煩開口,
“你什麼意思”
“你到底,是給我看還是不給我看”
程淮書愣了好久,茶點涼了,暮色跌落,黑暗籠罩了這個小鎮,餐廳裡的燈緩緩點開。
“程先生”
程淮書的胸口仿佛被壓了千斤重的石頭,快要呼吸不動了那些記憶對於安若而言,太慘痛了那整整一年,他都在折磨她如果讓她回憶起來,難道不是再一次把她推向痛苦的深淵
他想起今天下午,她坐在草坪上,迎著陽光,燦爛微笑。
似乎從他認識她的那一天起,他就從未見到過,她對他,敞開那樣的笑。
太痛苦了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讓她想起來,無疑是一種殘忍,可要是就這麼不告訴她,就讓她往後餘生就在這裡無憂無慮生活下去,在一個沒有他的世界裡快快樂樂活下去
程淮書把資料攥在手裡。
眼眶悄然紅了。
安若理完頭發,一撮毛又遮住了那道疤痕。她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傷痕引起了對麵男人內心的波瀾風雲,她很不解這個男人的一係列古怪行為
最終安若也沒了耐心了,見男人舉著資料,半天也沒有要繼續給她的意思,眼睛還莫名其妙紅了,好像她是他死了的老婆似的安若站起了身,毫不猶豫,轉身就下了餐桌立在的台階。
“真是有病”
這一次程淮書卻沒有再阻攔,沈助理看到安若推開門,嚇了一大跳。
沈煜連忙走到程淮書麵前,低聲詢問不再留一下安小姐嗎
沈煜不知道剛剛的情況,也不知道程淮書這一趟什麼都沒說。程淮書一直拿著那份資料,半晌,沈助理這才發現,那個他準備了一個晚上的資料袋,其實根本就沒被打開過。
程淮書一眨眼,眼淚就從眼眶裡滾落下了臉頰。而安若早已走遠,在樓下攔截了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沈煜完全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但看得出程公子的情緒又崩掉了。他隻能默默站在旁邊等,等到天黑透了,等到月亮繞過了樓頂半圈,等到佛寺的鐘聲敲響了一輪又一輪,樓下的車輛停了一載又一載。
程淮書將那資料袋,都給攥到折出深深痕跡。
他終是站起了身,像是掉了線的木偶人,搖搖擺擺、踉踉蹌蹌,一步步往前走著,一陣又一陣眩暈著。眼前浮現的全都是安若太陽穴上的那道傷,全都是安若舉著槍、恨意滿滿跳下列車。
以及初夏的風,吹拂在少女臉上,坐在沒有他的世界裡,恬靜而又溫柔的笑。
那一晚,程淮書沒有睡。
他求了那麼久的佛,希望讓安若的靈魂下輩子有一個好的人生。靈魂未死,紅顏未消隕,他開了一瓶酒,坐在寺廟佛堂前。
邊哭邊笑,問神佛,這又算什麼
他該怎麼辦求了那麼久的東西,終於失而複得卻在欣喜若狂之際,發現自己已經徹底輸掉了走下去的籌碼
佛像靜靜立在那裡,檀香幽幽飄揚。程淮書坐在門口長廊的大理石地板上,倚著那紅木框大門,看著夜空由深邃逐漸變向晴朗,最終清晨那突破天際的晨曦一下子照亮了大地,他好像一下子滄桑了十歲,下巴青茬一夜
之間全都冒出來了。
沈煜找到程淮書的時候,程淮書正低頭,坐在那裡。旁邊還歪倒了好幾個酒瓶子,都是日本酒,度數不高但耐不住這樣喝。沈助理又心疼又生氣,走過去扶著程總起來,酒氣撲麵纏繞。
“程總,”
“當初給夫人做子彈傷口處理的那位大夫,請來了。”
“”
“人現在就在對麵的大堂,等了有一會兒。您說找跟夫人這幾個月有關的所有人,我們找了一個遍,這個大夫是除櫻井家兄妹之外,接觸的最多的”
大夫一大早就被一群看起來氣場十分強盛的黑衣保鏢團給從被窩裡挖出來,架著上了車。上一次這麼從被窩直接搖人還是上一次被櫻井那小子搖過去救睡美人這群黑衣人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好惹大夫被塞入車裡,望著急速飛上公路的車,瑟瑟發抖
車將他帶到了鎮子最大的寺廟裡,這座寺廟大夫一直拜不起,突然就被拉過來了,他整個人都懵逼前來接見他的男人戴著白色的手套,下眼瞼發黑,看起來很是疲憊。
但態度卻十分溫柔,有一種溫柔的壓迫感。
沈助理告訴他,請稍等片刻,要見他的人等會兒才能來見你。
大夫懵懵的,就坐在榻榻米上,等啊等啊等。
等到花兒都謝了,對麵佛堂旁的房間內突然就走出了一個男人,男人看起來滿臉憔悴,下巴的青茬都沒去搭理,但穿著又十分正統,一身漆黑的西裝,外麵披著筆挺的風衣。
程淮書收拾乾淨自己,坐到了大夫的對麵。大夫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又落魄又有奇特氣質的男人,信佛又喝酒,順從又猖狂
程淮書二話不說,就詢問安若的事情。大夫一驚,想著這櫻井家那個睡美人,終於有來認領的啦
大夫手一指,就開始侃侃而談,
“哎呀你們就是小憐姑娘原來的家人嗎”
“小憐”
大夫“是櫻井那小子給睡美人起的名字啦睡美人來的時候又可憐又落魄。哦對我跟你們說,這姑娘已經失憶了,對,這是當時我給她做傷口清理時,一些檢查報告”
大夫終究是醫學校出身,理論知識和實際操作都中規中矩。他將安若幾個月前所有處理傷口的報告都呈交給了程淮書,程淮書接過,讓沈煜全部拍下,發了一份給遠在國內的周子珩。
大夫很快就離開,程淮書已經清醒了,不複昨日的失控。他坐在榻榻米前,麵前放著清茶,對麵寺廟鐘聲敲響,當地的住持帶領僧人,前來念經。
茶涼了,手機終於再次響起。程淮書接通,傳過來的卻不是周子珩的聲音。
而是周子珩家裡那位,小魔鬼,阮茉。
阮茉此時此刻也不在周子珩那裡,她跟周子珩的親弟弟周子川在一起。她剛捅了周子珩三刀,正在逃亡,逃亡之際還不忘想要扳倒周家的野心,拉著周子川和一位姓林的手下,勢必要把手裡的實驗室給做起來。
阮茉監控了周家所有信息線路,自然攔截了程淮書的。她以為程淮書又來給哥哥賣什麼股份,二話不說就看了裡麵的內容。卻沒想到是一份診斷書,上麵全都是一些神經方麵的隨診記錄。
小惡魔看完了,隨手就翻了一下程大公子正在做什麼。她跟程公子不對付那是人儘皆知,但程公子手底下那些跟周氏的合作又是一條條大肥魚阮茉絕頂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程淮書現在的困境。
阮茉轉著手機,故意吊程淮書。程淮書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郵件被人截走,他瞬間上了火,讓阮茉彆胡鬨
“程總,彆來無恙呀”小茉莉笑嘻嘻,聲音就跟彈皮筋似的,想讓人揍兩下,程總是不是現在很苦惱,安姐姐還活著,卻失憶了。”
“糾結該不該告訴安姐姐過去的一切呢”
“”
“阮茉”程淮書嗬道,
“你彆胡鬨”
“把郵件還給你哥,程哥哥這裡有很重要的事情,程哥哥求你了”
阮茉笑容一收,淡淡道,
“喲,那真不巧。”
“周子珩死了,被我三刀捅死了。我現在正在逃亡,整個周氏都在追殺我。”
“”
程淮書皺眉“什麼”
阮茉看了一眼程氏最近堆到周氏郵箱裡那些“未閱讀”的合約,每一個都是那麼多誘人,她就像是根本不在乎周子珩死活,躺在秘密基地裡的沙發上,撥弄指甲蓋,
“程總,我知道安姐姐怎麼想的。”
“安姐姐那份報告呢,我已經給分析完了。”
“不如你跟我合作,你把給周氏的合作全都轉交給我的實驗室,我告訴你怎樣重新追回來安姐姐,如何”
程淮書跟周子珩是一年的,算是看著阮茉長大,怎能不知道這丫頭的亂來他當然不會答應,就當作她是小孩子在調皮,他放緩語氣,讓她趕緊把東西給周子珩。
“彆鬨軟軟你哥知道你調皮又好抽你了抓緊把報告交給你哥,那些東西隻有他能夠精密分析”
“安姐姐是被子彈打傷了大腦皮層的海馬體,子彈被取出時又一次損傷海馬體。這種損傷是不可逆轉,也就是說安姐姐這輩子,都沒可能再回憶起過去跟你有關的一切”
“”
“程哥哥”
“繼續說”程淮書站起了身。
阮茉委屈“程總啊,你剛剛還不要我繼續幫您分析”
程淮書給沈煜打了個手勢,讓他去聯係周子珩。然後繼續對著電話,阮茉古靈精怪,或許她真的知道接下來他該怎麼破局
“你要你哥哪個合作微生物那個嗎行,前三我都給你你實驗室是什麼,我馬上把合作書給你發過去”
阮茉“成交”
阮茉“程總啊程總,安姐姐現在是徹徹底底忘記了你們兩個人全部都記憶,不可逆轉也就是無論日後再受到怎樣的刺激,她都不會回憶起和你之間的一丁點兒甜蜜回憶。”
程淮書心臟一澀,他說,“我知道。”
然而阮茉卻道,
“那也就是說安姐姐,這輩子也不會再想起,那些你對她做過的不好的事”
“程淮書,這真是老天爺給你的一個補救機會啊”
“你為何不趁著這個機會,重新再去追求她一改你過去的殺人不眨眼的風格,好好去放下姿態追求她,把過去那幾個月的悔恨,化作溫柔溫暖寵愛,全部、儘數去捧著奉獻給她”
“這樣你才能實現你對她的悔恨,”
“好好地,去彌補、過去對安姐姐、欠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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