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撥款(四)_大國小鮮(科舉)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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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撥款(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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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我是個懦夫呀”

晚間躺在床上,秦放鶴忽歎道。

阿芙微怔,看著橙黃色光暈下籠罩的丈夫,沒有說話。

他還很年輕,圓潤的麵頰上稍顯稚氣,到明年四月方及冠,但他的眼睛,卻已深沉如黑潭。

她知道,現在的秦子歸,未必想聽彆人的意見。

他隻需要傾訴。

秦放鶴果然沒有等阿芙的回答,便絮絮叨叨說起日間朝廷上的事,以及後來康宏單獨來找自己的矛盾。

“我實在是個不光彩的人,知道許多時候許多事,單憑自己難以完成,所以有意拉旁人下水其實我是很佩服他的,我口口聲聲假如、如果沒有任何意義,但若換我站在他的立場上,未必能做得更好”

偶爾分神時,秦放鶴也會想,想如果自己自小便是孔姿清和康宏等人一般的出身,福窩窩裡長大,但有所求,無有不應,土皇帝一般,又會是怎樣光景。

我還會如此堅定地說出今日這番話嗎

刀子不紮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我之所以一往無前,毫不畏懼,是否因為我本身就沒什麼可失去的,是在慷他人之慨

但反思過後,所有的一切又都回到原點假如、如果,沒有任何意義。

他所追求的那些,可能到死都看不到真正實現的一天,更甚至,阻力巨大,自己來日下場淒涼

若以個人回報率來看,真是低得可怕。

“你不是。”阿芙輕聲道,“便如酒鬼從不會承認自己喝醉,真正的懦夫,也永遠都不會有低頭的勇氣”

她似乎格外疲憊,沒說幾句就沉沉睡去。

秦放鶴小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輕輕親了下額頭,並未順勢躺下,而是重新披衣穿鞋,躡手躡腳下了炕。

外頭守夜的小廝聽見動靜,忙湊過來問“老爺,可是要什麼東西麼”

“無事,”秦放鶴招招手,叫旁邊那個上夜的小丫頭過來,“去叫夫人的貼身侍女和乳母來。”

“哎”

那丫頭也不問什麼事,麻溜兒去了。

不多時,阿芙的乳母,一等貼身大丫頭白露和立冬都來了。

三人一路忐忑,十分惴惴。

老爺素來和氣,又有分寸,輕易不會叫丫頭近前,更不曾半夜三更召集起來,如今這般反常

“彆怕,不是壞事,”見她們幾乎將忐忑寫在臉上,秦放鶴笑道,“我不常在家,有些事不免疏忽,想叫了你們來問問,夫人這個月可換洗過”

換洗,就是時下女子月事的代稱。

白露和立冬到底是閨中女孩兒,尚且有些懵懂,一時沒反應過來,麵上微微泛紅,不曉得老爺怎麼突然大半夜的問這個。倒是那乳母是經曆過的,當即戳戳一人,低聲道“隻管答話就是了”

一人瞬間回神,老老實實答了。

乳母聽她們兩個說的含糊,

好氣又好笑,少不得自己再行描補,“夫人這個月確實換洗過,隻是不多,依老爺看,是否叫大夫來瞧瞧”

白露和立冬一怔,大夫夫人病了麼

隻是近幾日有些貪睡啊

哎呀兩人麵上都是一喜,又忍不住抬頭瞅秦放鶴,這種事,老爺是如何想到的

秦放鶴失笑,竟也有閒情逸致為她們科普,“這幾日我瞧著夫人口味似乎有些變了,以前愛吃的菜興致缺缺,偶爾倒有些彆的想頭”

正常情況下,成年人的飲食喜好是很難更改的,但有個情況例外懷孕。

受到激素分泌影響,孕婦可能會對陌生的口味產生興趣。

秦放鶴想了下,“我到底是個外行,隨這麼想著,未必真切,你們先小心伺候著,莫要出差錯。明兒你們找個由頭請嶽母大人來瞧一瞧,該添置的,就添上,事後回了我就是了。”

親娘兒倆總是方便些的。

三人應了,歡歡喜喜散去。

路上立冬還感慨,“再沒老爺這般心細的人了。”

世人總說女子產育汙穢,哪裡會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心如今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都沒往那裡想,沒想到老爺竟猜著了。

白露喜笑顏開,“夫人好福氣,咱們跟著的人,也撞大運了。”

當奴婢的,一身富貴榮辱皆在主子身上,夫人老爺情分好,她們也跟著沾光。

乳母喜得念佛,見兩個丫頭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忙正色道“可不好多說,對胎兒不好。”

老爺是八月回來的,且不說作不作準,隻怕即便有了,也才兩月上下,胎兒不穩,最是需要忌諱的時候。

白露和立冬一聽,忙掩住嘴巴,隻剩兩雙眼睛在外咕嚕打轉,不敢出聲了。

次日一早,秦放鶴便對阿芙道“今兒我和無疑那隊輪值,年根兒底下事多,指不定要忙到多晚,不必等我了。你若害怕,不如請了嶽母來陪,省得無趣。”

他估摸著,最遲明晚,天元帝就要找他問話了,這幾天可能都得熬夜加班。阿芙好不容易睡下,自己半夜歸來,又要吵醒她。

乳母也好,白露、立冬也罷,到底主仆有彆,冷不丁叫她們開口請趙夫人來,隻怕不妥,還是自己開口吧。

因最近他的活躍,阿芙大刀闊斧砍了對外社交,偶爾悶了,也隻是去城外自家莊子上溜達溜達,故而聽了這話,也有些心動。

“哪兒有女孩兒出嫁了,還整日膩著母親的叫人笑話。”

秦放鶴一邊換官袍一邊笑,“誰笑話隻管叫了他們來與我對峙。舌頭長在旁人身上,你我如何管得左右也不違法亂紀,由他們說去又不會掉塊肉。”

話糙理不糙,說得阿芙和白露等人都笑了,“罷罷罷,我不過白囉嗦一句,倒惹出來你這許多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我顛倒了呢。”

眾人都笑了一場,送秦放鶴出門。

看著他的轎子消失在夜幕中,阿芙便打了

個哈欠,睡眼纏澀,“有些困了,我再去睡一會兒,天亮再請母親過來吧。”

冬日天亮得晚,縱然這宅子距離皇城不遠,秦放鶴也需要趕在卯時之前進宮去,故而這會兒還是黑的。

這等距離已算幸運了,許多官員住的遠,甚至在外城的,往往醜時就要起床了

乳母和白露等人飛快地交換個眼神,不著痕跡護著她進去,口中仍道“到底太早了些,天還沒亮呢,這幾日您又準備與各家的年禮,許是多費了神”

阿芙點點頭,果然回臥房躺下,不多時便睡著了。

那邊白露則換了衣裳出門,一溜煙兒跑去宋家大宅找趙夫人去了。

而翰林院這邊,秦放鶴也是等著,等第一隻靴子落地。

整個白日,天元帝都很忙,偶爾得閒了,也意味深長瞅他幾眼,可一直到眾人加班到醜時末,也就是淩晨三點,散了,秦放鶴也沒等來期待中的靴子。

陛下好沉穩,難不成不找我了

懷揣著這個念頭,秦放鶴很快在翰林院後麵的小床上睡著了。

夢裡什麼都有。

但天元帝睡不著。

他不是不想找秦放鶴問話,隻是太忙太忙了,忙得睡覺都靠擠。況且這兩日頻頻有人試探著上折子,說贈書倒也罷了,送儒生們跨海出國乃前所未有之事,未免有些過了等等。

天元帝既高興,高興這些不跟自己一條心的果然受不得激,主動跳出來,日後便要先拿他們開刀;

又有點氣,氣拿始作俑者的臭小子不懂得循序漸進,偏挑在最忙的時候折騰

許多話不好對外人說,天元帝便來後宮找皇後傾訴。

他們是少年夫妻,相互敬重,感情深厚,非尋常妃嬪可比,說起話來也很隨意。

“那小子是個強種,比他師父還不叫我省心,光撿不中聽的說”說著說著,天元帝想起那個言官差點被氣撅過去的場景,又忍不住笑起來。

就是魚池子裡進來一頭活王八,興風作浪,不得安寧。

帝後結發夫妻,相伴多年,聽語氣就能猜到彼此心意,故而皇後便笑道“想來是個直心眼兒的好孩子。”

說這話時,她眉目柔軟而慈善。

她曾孕育過兩個孩子,但是都夭折了,如今也歇了心思。左右無論哪位皇子上位,她都是太後,也沒什麼好爭搶的,故而素來寬和,眾人都真心敬服。

天元帝哼了聲,閉目養神,過了會兒又歎,“那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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