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危?機?(五)_大國小鮮(科舉)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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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9 章 危?機?(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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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閣有缺

內閣有缺

似乎有哪裡漏了什麼。

秦放鶴飛快地抬眼看董春,發現老爺子正垂首抿茶,半點反應也無。

不對勁。

不該是這種反應。

火爐內的紅炭安靜地炸開一團金星,瞬間引燃了秦放鶴腦海的某個角落,點亮了某些一直被他忽略的東西。

太子詹事固然可算帝師,但太子卻不隻有一位老師,真要論起來,閣員、太子三師猶在詹事之上

按正常流程,太子詹事多為一甲進士結束翰林院曆練後的環節,若恰逢閣員有退意,那麼順理成章過去養老倒也罷了,來日混個三師之名,但

觀如今內閣,首輔董春自不必說,他穩坐高台,關係著太多人的利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縱然如今自己想退,身邊的人,身後的人,甚至是皇帝和太子,也不會允許他退。

胡靖身為次輔,距離一人之下僅一步之遙,自然不甘心退。

餘者如杜宇威、楊昭、尤崢、柳文韜之流,多不過六七十歲,精神矍鑠,更不可能退。

加封三師,路途漫漫,此時強行叫他們去,便是結結實實的貶黜了。

如今逢大戰,外亂則必內安,內閣改組非同小可,天元帝不太可能選在這種敏感脆弱的節點冒險

胸腹處的傷口似乎在隱隱作痛,秦放鶴輕微地調整了下坐姿,緩慢而悠長地吐了口氣。

其實據孟太醫說,傷口已經長好了,但也不知留下心病還是什麼後遺症,一旦情緒波動,秦放鶴經常會莫名感到疼痛。

新任太子詹事,不可能是內閣成員。

至少在打下蒙古之前,內閣班子不會變動。

那麼會是誰呢

一瞬間,秦放鶴腦海中劃過無數姓名,如紛繁富麗的走馬燈,熟悉的不熟悉的,親近的不親近的,也包括他自己。

然最先排除的也是他和汪扶風。

看著秦放鶴再次陷入沉思,董春的眉眼也柔和起來。

謹慎,敏捷,這很好。

這個疑惑一直伴隨秦放鶴過了年,來到天元四十六年正月初五。

孔姿清忽然打著拜年的幌子登門,“南北漢城的那撥人回來了。”

南北漢城,原高麗,也如遼寧、遼北一般,長期派人駐紮,意在將原有的高麗格局和勢力徹底粉碎,根除當地原住民的“高麗”概念,轉為漢人正統。

粗粗一算,那批人已在外近七年了。

“啊”似有一道電流閃過,叫秦放鶴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傅芝”

伴著這一聲,院中被皚皚白雪傾軋的青鬆終於有了動靜,猛地向蔚藍天空彈起,一大蓬積雪驟然散開,紛紛揚揚鋪天蓋地。

空氣中迅速彌漫的鬆香雪意將連日來的疑惑蕩清,秦放鶴頓覺渾身一鬆,哈哈大笑,對孔姿清道“躺了幾個月,我的腦子真是都鈍了,傅芝,是傅芝啊

傅芝家世好,學問好,論文,曾數次擔任學政監考,多有辭藻華美之文章傳世;論武,曾協助孔姿源下高麗,又在高麗整理數年,內外兼修,文武並重,奔走海內外,視野開闊,可謂無死角

資曆,年紀,出身,功績,都夠

最要緊的是他的師父柳文韜居內閣之末,不足以動搖格局,但是卻可以微妙地打破某種平衡。

如今董春為首輔,雖努力分權,大力提升了次輔等人的話語權,但因有柳文韜從旁掠陣,實際上仍可謂一呼百應。

若以傅芝為太子詹事,董春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輕視他,柳文韜也不方便再像以前那樣站隊,勢必要保持中立

如此一來,內閣更穩,皇權更固

太子詹事空缺,牽動著許多人的心,與此同時,太子回府,就見太子妃正翻看下頭送上來的禮單。

殿下,”太子妃笑著上前,親自幫太子取下外麵大氅,又叫人上熱茶,“下頭的人送了好些東西來,真是有心了。”

二月十三是太子長子的十六歲生日,屆時會有許多賓客來賀。

十六歲,舞象之年,一個非常特殊而敏感的年紀,過了那一日,皇孫就可以議親,定了親事,就算成人,可以正式參政了。

太子也有些歡喜,接了禮單來看,又聽太子妃重點說起誰家送的什麼禮。

“父皇不喜鋪張,故而我已事先吩咐下去,珠寶珍玩一概不收。”太子妃細細看著太子神色說。

“嗯,這樣就很好。”太子粗粗一看禮單,果然都是加長之物,也頗滿意,“兩位先生送了什麼”

“說來也是巧了,都是書。”太子妃笑道,“隋先生送的是當年他親筆批注過的春秋易經,世子很喜歡,郭先生家裡送的是一本古籍”

她的說法很有趣,講隋青竹時,是“隋先生”,而說到郭玉安時,則是“郭先生家裡”。可見前者是自己的主意,後者則涉及全族。

“什麼古籍”太子忽然打斷。

太子妃一怔,忙叫人去取,“可是有什麼不妥”

太子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或許是我多心。”

若如隋青竹一般,送的是自己用過的舊東西也就罷了,偏偏是古籍。

常言道,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如今大祿國內太平,但凡能稱得上古物的,其價值遠非尋常可比。

郭玉安出身大族,連他們家都可以拿來送禮的,又豈會是尋常物件

不多時,果然有仆從取來一隻平平無奇的錦匣,太子妃親自打開,捧出一本書頁泛黃的古籍,“就是這個了。”

太子一看,便雙眼發亮,忍不住輕輕撫摸幾下,又打開來,細細觀看,讚不絕口,顯然十分喜愛。

太子妃見了,不禁勸道“既然殿下喜歡,不如”

書卷字畫之流非同黃金,也隻有喜歡的才會重視,你說這是一件古董也罷,也若要說隻是一本舊書,也是事實。

郭家人分明是打著為世子賀歲的由頭,孝敬太子。

太子驟然回神。

他用力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招手示意捧著匣子的仆從上前,自己又將那古籍摸了又摸,十分戀戀不舍地放回去,擺擺手,“挑人少的時候悄悄去郭先生家,說或許是管事忙中出錯,誤將珍寶送來,今特奉還。”

“是。”

待仆從離去,太子妃才又說“殿下一生唯愛書畫,千金易求,舊頁難得,這也是郭家的孝心,便是留下又如何呢”

太子苦笑搖頭,“便是喜歡,才更不能收。”

拿人手軟,縱然是師徒、君臣,有些界限也不能越。

郭家人這個檔口投我所好,為的是什麼不過是太子詹事一職,可偏偏此事斷不能答應。

當晚,郭玉安親自前來請罪,“殿下恕罪,臣近日偶感風寒,許多事力不從心,昏昏沉沉之際,竟誤將自己平日把玩的舊書與送與世子的賀禮弄混了,該死該死,實在該死”

太子便笑道“孤知道先生素來穩妥,必然是這個緣故。”

雙方都知道真相為何,但都默契地不戳破,借著台階下來,一切便如春日陽光下的冰雪,消弭於無聲。

郭玉安又告罪幾句,親自捧出另一個金色緞帶綁著的卷子,“這是臣當年蒙受皇恩,僥幸得中榜眼時,陛下禦筆親批的考卷,雖隻寥寥數語,然字字珠璣,臣視若珍寶,每每溫故而知新如今特將其贈與世子,還望不棄。”

太子聽聞,忙叫世子親自來接,三人當場打開,細細品讀一回,頗有所得。

稍後郭玉安離去,世子親自送到二門方回。

郭玉安全程欣慰、欣喜加內疚,可當上了車,車簾落下來的瞬間,便無聲歎了口氣。

他向後靠在車壁上,肩膀微微落了下去,“回府。”

太子不應,世子亦鋒芒內斂,此事怕是不成。

天元四十六年正月三十,在本年度的第一次大朝會上,天元帝陸續發布了一係列新的人事任免,其中最引人關注的莫過於兩條

任傅芝為太子詹事,擢升汪扶風為都察院左都禦史。

此二人,傅芝在高麗一待近七年,其中諸多辛酸苦寒滋味自不必說。而汪扶風也從天元三十一年的左副都禦史開始,先後兩次調任,去往大理寺、國子監,後於天元四十年又重歸右副都禦史,十多年來幾經輾轉,如今終於晉升,殊為不易。

都察院左都禦史之上,仍有右都禦史,然現任右都禦史為人寬和、不爭,汪扶風名左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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