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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案子背後,有什麼疑點”秦居烈也停下了腳步,男人長身玉立,身姿挺拔,他的外套不在身上,卻絲毫感受不到寒冷。
秦居烈目光望向身邊人。因為高度問題,他的視角偏居高臨下,能將少年烏黑的頭頂、白皙的側臉和那兩排長長聰慧的睫毛儘收眼底,幾乎是一覽無餘。
他清楚知道,小江同學不會無的放矢,也許真有什麼警方忽略的地方。
身處喧鬨的場所,少年靜靜站在其中,皮囊下的靈魂好似一抹冰魂雪魄。也許是他的衣服足夠寬大溫暖,也可能是剛剛一段路活動開了筋骨,少年人臉龐慢慢浮現了一絲血色。
冰雕玉琢一般的少年固然吸人眼球,一旦點亮雙頰,血液在人體中流動奔湧,則更為奪目。
秦支隊長平靜地移開目光,眉宇不動聲色,一些犯罪嫌疑人的照片,警局內部人手一打,每天目不轉睛地看上八百遍也是常有的事。
少年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他不能像是鎖定獵物一般,一直盯著對方。
也許是他快二十,上了年齡,他認為十六七歲的孩子,還是該有點氣色才顯得精神。
刑偵組的人初步認為這是一起報複,嶽離歌是被網絡暴力逼到無路可走,才激發了憤怒情緒。
江雪律搖了搖頭,眉頭也微微蹙起,他緩慢地斟酌用詞“我的視角暫時看不到,隻是一種直覺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很奇怪。”
在場警員心裡都清楚,這個“他”是誰,指的是本案犯罪嫌疑人嶽離歌。
時間太短了,江雪律來不及審視,因為他從踏入這棟樓開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爆炸的烈焰、坍塌的高樓、飛揚的塵土、無數斷體殘肢和慘不忍睹的屍體,現場一片混亂狼藉。鼻腔裡不斷感受到的是刺鼻的火藥味,爆炸聲又太響了,他被牽連得產生了短暫耳鳴。說實話,江雪律看到這一幕,血色快速儘褪,一股寒意從腳底湧現,不會去想太多。
阻止慘案發生才是第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直到成功拆解了六顆炸彈,江州市刑偵隊的人員到場了,少年才有心思去回顧整起案件的前因後果。
他跟罪犯嶽離歌“精神共振”,嶽離歌的視角就是他大部分時間的視角,換言之,江雪律沉浸其中時,也深深感覺到自己被“欺負”了。
那種滋味很難形容,在那個網絡世界裡,“他”承受著無數謾罵,就像一隻苦苦掙紮的野獸,孤身一人,麵對滿世界的惡意,他無路可去,無路可逃,隻能叫囂著揮舞利刃。而現實世界中,他也是一個失敗者,突逢傾盆暴雨,忘記帶傘,潮濕的冷雨打在他身上,世界上能遮風擋雨的傘那麼多,卻沒有一把傘為他停留在人生灰暗之際,一點點挫折困頓,在旁人眼裡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會要了一個人的命。
崩潰隻是一瞬間。
“暴雨”、“謾罵”和“詩歌”,這就是嶽離歌身上發生的事。
江雪律還看到,每一次被罵得傷口潰爛時,嶽離
歌就像一隻寒秋雨夜中顫抖著無家可歸的流浪貓,蜷縮著抱緊自己消瘦的身體,舔舐自己的傷口。似乎他越慘,他讓世界知曉的恐怖才越駭人。
刑偵組給炸彈客的側寫也是“衝動易怒”、“偏執”和“反社會人格”。
什麼生活失敗、人際失敗,社會邊緣人,沒有親人這一連串的側寫呼之欲出,這個形象勾勒跟嶽離歌本人幾乎分毫不差,事後,警方也將嫌疑人目標精準鎖定在嶽離歌身上。
更彆提嶽離歌的動機,一看就非常簡單。
世人普遍的動機是愛恨、金錢利益和報複,更極端一點的動機可能是追求刺激、自我滿足、博取關注、懲罰世界等等。
嶽離歌占據了“報複”和“博取關注”這兩點。
“報複”是他承受了不公平對待,所以他想向社會宣泄報複。“博取關注”則體現為他不斷在網上叫囂著,在動手之前還全程發布令人頭皮發麻的殺人預告,這種種舉動簡直反人類。
八枚炸彈又破了華國記錄,刑警隊認定他是反社會人格。
反社會人格又叫反社會人格障礙,指的是“缺乏社會情感力人格”,有先天和後天之分,多是一群缺乏共情、情感膚淺、無道德感、不會自責、缺乏良知心的人。
“這是一起單純的由網絡暴力衍生出來的報複行動”嶽離歌案發生一個月後,這起案子的性質,便在官方文書上就此塵埃落定。
這是一個無懈可擊、嚴絲合縫的案子。
警方事後得到了搜查令,在嶽離歌生活的住所進行大肆搜查。在這一個40平米擁擠的小屋裡,警方找到了畫有、詳細線路手繪圖紙,一些能產生爆炸效果的化學粉末,手寫的筆記,還有無數被拆解後的家電。嶽離歌是通過這些家用電器裡的電池、線路,組裝了一個個炸彈。
在城市沒有出台限製令之前,許多孩子,在小的時候都接觸過煙花炮仗,嶽離歌似乎也不例外。
橘紅色的焰火在年節綻放,被點燃的爆竹像一條魚,隨著引線搖擺起舞,在空氣中上躥下跳,發出劈裡啪啦的清脆聲響,逗得孩童鼓掌哈哈大笑,這是嶽離歌親手記錄下來的場景。
警方了嶽離歌的日記,發現嶽離歌從小生活在農村,家裡有人曾在化工作坊裡乾活,以至於他耳濡目染。在嶽離歌父親還未出車禍、整個家庭尚未破碎之前,嶽離歌就有過用煙花、爆竹和飲料罐等簡陋材料,製作簡易爆炸物的過往。
長大後,他接受過高中課程,對高精電路的了解更為透徹,他也符合犯罪側寫中的“學識豐富、掌握一定的爆破技術”,他購買了工具書就能自學。
他沒有徹底關機的筆記本電腦,警方破解密碼進入後,發現瀏覽器頁麵停留在那個殺人預告的帖子上。
他發布在海角論壇上的最新一條動態也是爆炸吧將這個惡臭的世界炸上天,我如同陰暗醜陋的魅影,進行最後一場表演後便會退場,任我在塵世中慢慢腐朽,反正也無人在意
這一切種種,都說明了,嶽離歌正是那名神秘炸彈客。
一切案件沒有疑點,所有迎刃而解。
江雪律卻認為並不準確,嶽離歌並不完全是反社會人格,即使他報複世界,向這座城市發出震耳欲聾的呐喊,他瘋狂殺戮,像瘋子一般在城市舞台上大吼大叫。
江雪律想起了他腦海裡閃回過的那些詩歌,主題皆是“愛與恨”、“罪與罰”、“生與死”,充滿了悲觀苦難,那些詩歌流傳至今,自然揭示了無數人類悲歡離合的命運。
嶽離歌喜歡,說明他能讀懂。
我去看了醫生,醫生診斷我有抑鬱症,給我開了一些藥。他讓我不要看那些書了他甚至被醫生診斷,不要看那些致鬱類的書。
嶽離歌不是一個情感缺失的人,恰恰相反,對方是一個情感充沛到幾乎溢出的凶手。
反社會人格還有一個典型特征,那便是犯罪精明善於謀劃,嶽離歌雖然製定了一條長長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