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宣哂笑一聲“怎麼,你是要我賣身”
王澍被他嗆這麼一下,啞然失笑“非也。我身為明公的謀士,自然不能隻以明公的喜好為準,我談的隻是利弊,至於要如何決斷,自然由明公做主。”
“不娶。”桓宣道。
王澍也猜到他多半是不肯,歎了口氣“既如此,那麼公主府從此就是敵手,明公如今可稱得上是四麵楚歌,須得為將來好好籌劃一番了。”
桓宣抬眉,望著黑沉沉的夜空。他既非北人亦非南人,在朝中本來就是單身獨自,從前元輅一手提拔他上來,他心中存著知遇之恩,外人也將他視為元輅的心腹,可謝旃的死,再加上傅雲晚,這點維係從此不複存在,即便元輅不發難,他也必要為謝旃報這
個仇。如此算來的話,他的確可稱得上是四麵楚歌。
景國北伐,元輅改製,宗室異心,一樁事接著一樁事,無一事不與他息息相關,而無一人可算得上是他自己人。轉身往書房去“把人都叫來,議事。”
“明公。”王澍緊跟一步。
桓宣停步回頭,微茫燈火下王澍神情晦澀“明公得罪的是帝王,亦且不是仁厚帝王,自古以來這種死局要麼喪身殞命,要麼明公早做打算。”
桓宣眉心微動,許久,點了點頭。
四更過半,書房中的議事暫告結束,桓宣推門出來,深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氣。
抬頭望時,宮城方向燈火通明,依稀能聽見馬蹄聲與兵戈聲,是跟隨元輅出征的隊伍在連夜集結,調配輜重。他在京中並無一兵一卒,元輅要帶上他,那麼兵力,從哪裡來
抬步往內宅去,燈已經熄了,小小幾間房屋隱沒在黑暗中,守夜的女使驚起,待要叫醒傅雲晚,又被桓宣止住。
在黑暗中輕手輕腳走向她的床榻,又在床前停住。依稀能看見她的輪廓,呼吸清淺,和在幽淡的香氣裡。桓宣彎腰俯身,親了親柔軟的臉頰,再又想起方才眾人商議之事。
婚姻乃兩姓結盟,未見得非要夫妻情好。從前他沒怎麼想過成婚的事,但此時此刻,忽地有了成婚的念頭。
娶她。等她為謝旃守滿三年孝期,他便風風光光娶她進門。
那麼他這條命,就得好好保住了,還得有護她周全的能耐。桓宣又親了一下,方才議事時始終不能下的決心突然便定了下來。原來許多極重要的決定,也無非是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突然定下的。
將被角替她掖好,轉身離開,叫過王澍“我意已決。”
臥房。
傅雲晚一動不動躺著,直到再聽不見桓宣的腳步聲,才長長地吐一口氣。
她一直醒著,從他進門,到他離開。借著黑夜的隱蔽,裝作睡著的模樣,避免了見他。
隻是這會子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消失,聽見遠處的馬蹄聲和大門開合的聲音,知道他已經離開了,又覺得到處都是冰冷的,死一般的寂靜。
又不知道躺了多久,漸漸看見窗紙上開始發青,泛灰,變白,天快亮了,傅雲晚默默起身,來到香案前,撤下靈位上蒙著的帕子。
已經晾乾了,潮濕時被桓宣摔在靈位上,乾了之後便留著那長方形的靈位的形狀,中間突了出來。傅雲晚拿在手裡撫了半天,始終沒能撫平整,如果取火熨燙的話,桓宣知道了,必定又要不高興。
他不高興了,就不知道又有弄什麼手段。
腿間突然就開始打顫,傅雲晚定定神,細細將帕子折好,藏進裝著謝旃遺物的箱子裡。他看不見了,就不會這樣折騰她。還有靈位。
拿在手裡摩挲著,看了又看,還是不舍得收起。若是收起來,她那最後一絲念想從此就不知道該向何處寄托。傅雲晚默默抱在懷裡想了許久,終是又放回去,跟著雙膝跪倒。
是她對不起謝旃。假如有來生,她一定早早死了,跟他一起。
這天除了吃飯睡覺,便隻是跪在謝旃靈前,默默垂首。從早到晚直到入夜,桓宣沒有回來。
第二天也沒有回來。傅雲晚想問,又不好問,看看天又已經黑透了,今天想必也是不會回來了,讓她既覺得不習慣,又覺得慶幸。
他不回來,她就不用見他,也就更不用擔心那件事。她實在是被他折騰得怕了。
一更鼓,二更鼓,三更鼓,困得眼皮直打架,燈早就熄了,外麵始終沒有動靜,傅雲晚昏昏沉沉睡著了。
又突然被驚醒,一雙微微發涼,手心又是灼熱的大手忽一下將她抱起來,桓宣在低聲喚她“綏綏。”
鼻子裡重又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馬匹味和乾草味,他的手很大,一掌下去就能握住她半邊腰身,帶著繭子,半真半假捏了捏軟肉,傅雲晚躲了下,又被他握住下巴,在她唇上親了親。兩天不見,他的胡子越發長了,紮的她低低叫了一聲,他似乎在笑,黑夜裡看不清,隻覺得他將嘴唇碾來吮去,又用胡子紮她“綏綏。”
傅雲晚躲閃著,躲閃不開,被他親得遍了,他的喉結動了動,貼在她頸子上,於是她也感覺到了。他忽地緊緊摟住。摟緊,更摟緊,放開一點,再又重新摟緊,胸腔裡的空氣被他雙臂擠壓著,止不住低低叫了幾聲,他吐一口氣,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我們得走了。”
傅雲晚怔了怔“去哪兒”
桓宣又親了一下“送你去兗州。”
傅雲晚心裡怦的一跳,那些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突然一下全都湧了出來。兗州,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她從未去過,卻覺得像自己的家鄉一樣親切。那是謝旃父親的治所,她曾聽謝旃說過無數次。說他四五歲上隨父親從江東前往兗州,在那裡長大,在那裡遇見桓宣,在那裡經受人生最大的劫難,他還說將來成親之後,要帶她一起去兗州看看。
如今卻是在這種情形下,她孤零零一個人去兗州。
“皇帝要親征,我得隨行,先讓人悄悄送你過去,”桓宣低著聲音,“路上由段祥護送你。”
火折子一晃,他點著了燈。
拿過床邊她的衣服,一件件來給她穿。他並不熟悉女人的衣服,套上來也不會弄,亦且那雙手又不隻是弄衣服,傅雲晚羞恥地紅了臉,極力奪過“我自己來。”
背過身,又努力挪到床的最裡麵,急急係著衣帶。
桓宣便在那裡看著,她穿的依舊是衰絰,讓他覺得有點紮眼,又讓他的呼吸越來越熱。開始後悔今天回來的太晚,如果早回來一會兒,應該還有時間,趕在她離開前親熱一番。
如今是不是來不及了人馬都在城外候著,早些離開才更安全。可這天色
看見她掩在衣襟下的細腰微微一扭,她穿完了,一把拖過來抱住,向她頸子裡發狠似的重重親一口“綏綏。”
呼一聲,吹熄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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