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_故人之妻_思兔閱讀 

第 3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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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在距離城門不遠的暗影裡,城門前傳來軍隊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車頂上咣咣的響動,侍衛正往上麵罩住麻布再堆上糧袋,偽裝成運送糧草的大車,好混在隊伍裡一起出城。

傅雲晚獨自坐在車裡,抱著謝旃的靈位,縮在角落。

臨彆之時,桓宣把靈位還給了她。

他吻著她的額頭,聲音異樣的溫和“連我那份也一起祭奠了吧。”

那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住了,話也不知道說,他抱著她放進車裡,塞了幾個墊子給她攏嚴實了,又道“我就在這裡看著,等你出了城我再回,不用怕,有事我立刻就過來。”

門窗都是他親手鎖了,她看不見他往哪裡去,隻聽見外麵語聲模糊,他低聲在跟段祥交代著什麼,應該都是一路上的注意事項吧。

一直到車子走動,離開了他,傅雲晚錯愕的心境才突然反應過來,急急挪到門邊,看不見也聽不見,但能感覺到他就在附近哪處望著她,眼淚一下子滑下來,想要道彆,可此時斷乎是不能鬨出動靜的,到底是死死咬著嘴唇忍了回去。

心裡的後悔一霎時千百倍地增長,她真無禮,剛剛即便忘記跟他道謝,也總該跟他道彆,竟那麼讓他走了,臨關上門時他目光沉沉看了她一眼,心裡一定很失望吧。

一時間自責傷感,眼淚怎麼都止不住,擦了又掉,一滴滴落在懷裡的靈位,正是愁腸百結時,聽見外麵段祥壓低聲音吩咐“娘子坐穩了,萬萬不要出聲。”

傅雲晚忍住淚,縮在車子一角。靈位藏在懷裡,被體溫烘得乾了,周圍響起此起彼伏轆轆的車輪聲,隊伍裡押著幾輛真正的糧車,把她的車子圍在中間,趁著夜色做極好的掩護,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車輪聲馬蹄聲,夾著冬夜的寒氣,從目不可見的縫隙裡無孔不入地鑽進來,孤獨又喧鬨的時刻。

傅雲晚屏著呼吸,滿腦子亂紛紛的沒個開交,而車子突然又停住了。“什麼人”有陌生的北人口音在詢問,周遭轆轆的車聲人聲一時都安靜下來,想必是守城的戍兵在核驗身份。

傅雲晚緊緊抱著靈位,一動也不敢動,聽見段祥在回答什麼,原本黑漆漆的車廂模糊漏進來幾絲微光,也許是戍兵們舉火來檢查糧車,一霎時恐懼到了極點,想起桓宣就在附近沒走,砰砰亂跳的心臟才又漸漸平複下來。

城門不遠處的陰影裡,桓宣不由自主向前探著身體,緊緊望著城門之下,黑暗裡看不清楚,但通關文牒是他親自辦的,護送的侍衛也都穿著中軍服色,城門守絕驗不出是假。

可此時依舊覺得緊張,呼吸都有點凝滯,想來她在車裡,應該更緊張害怕,也許正緊緊抱著靈位發抖吧

心裡有一瞬間後悔讓她一個人離開,又有一瞬間想到,她此時肯定很懷念謝旃吧謝旃那樣在意她,總是像看顧孩子一樣無微不至地替她考慮,如果謝旃還在,必定會親身陪著她,不讓她一個人可他不是謝旃,他是武人,武人在這亂世裡,死的總比一般人快。

謝旃不在時,還可以將她托付給他,如果他也死了,又能將她托付給誰他總想著在他活著的時候,在他能力所及的範圍,讓她學著能夠自己活下去。

城門下的隊伍又動了,文牒核驗完畢,戍兵開門放行,桓宣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心裡湧起強烈的不舍,等出了這座城門,她就真的離開了。

車廂裡,傅雲晚情不自禁往窗戶邊挪著,明知道看不見,可這樣子就好像心裡的惶恐能夠少些,桓宣在那邊看著呢,有他在,絕不會讓她有事。

卻在這時,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音,城門在身後關上了。

一霎時無比清楚地意識到,她已經離開了鄴京,離開桓宣越來越遠,接下來漫漫長路,就是她孤孤單單一個人了。

哢,最後一聲響動,沉重的城門徹底關住,桓宣心裡一跳,忍不住又往前一步,烏騅探出陰影,立刻又扯回來,此時還算不得妥當,等她徹底離開城門的範圍,他才能露麵。

安靜地隱藏在陰影中,直到最後一聲響動消失,桓宣催馬走出來,站在城牆另一角回頭眺望。她走了,至少五六天內無法見麵,讓他突然有點後悔剛才把謝旃的靈位給了她。她這時候一定抱著靈位不舍得放手吧,這五六天裡,她可能分出片刻時間,也想想他

城門外,車子又停了,車頂的糧袋被取了下來,哢一聲門鎖擰開,段祥在外頭低聲說道“出城二三裡地了,眼下無事,娘子休息吧。”

傅雲晚睡不著,今夜的一切都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從小到大,她去的最遠的地方無非是那次為謝旃送葬去了昆玉峰,頭一次出遠門就要走這麼遠,亦且是一個人。

緊緊抱著謝旃的靈位,手有點疼,是方才騎馬走的那段路上韁繩磨的。她在不知不覺中自己騎了馬,現在又獨自在這顛簸的車子上,去一個從不曾去過的地方,這一切,簡直像一場奇異緊張的亂夢。

靠著車壁閉著眼,意識在半夢半醒間徘徊。想起從前謝旃在三月三日帶她去漳水邊祓禊,清明時節帶她出城祭掃,最後的畫麵停在方才黑夜之中,桓宣扶在她腰側,沉穩有力的大手。

他這時候,在做什麼

桓宣到家時已經五更,王澍守在門內,神色肅然“張抗的信。”

桓宣看他一眼,從他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同樣的憂慮。前兩次收到信件後已經著手將近身常用的人挨個排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可這第三封信依舊送到了,說明他身邊,依舊有對方的人。

會是誰

桓宣嚓一聲撕開,就著燈火匆匆看完,

王澍看他神色不好,忙問道“這次怎麼說”

桓宣捏著那封信,嚓一聲撕成兩半,在手裡揉成一團“私事。”

張抗對他如今的困境了如指掌,再次勸他南歸,非但許以前程,還提出了一個條件如果他肯渡江歸順,那麼他就會遊說顧家,接納傅雲晚歸宗。

這樣看來,竟連他與傅雲晚如今的關係也是了如指掌了,這種被人看

得透徹的感覺實在算不得好,他縱橫沙場這麼多年,還從不曾有過這樣窩火的感覺。

將揉成一團的信拋給王澍你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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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澍展開了匆匆看完“我立刻再去排查一遍。”

“等等,”桓宣叫住他,許久,“著重查查早年謝郎君給我的那些人。”

他常用的人一半是自己帶出來的,一半是謝旃陸陸續續介紹過來的,他相信謝旃,但這些人都是南朝舊人,與江東牽扯頗深,這些人中很可能有誰背著謝旃,做了張抗的內應。

王澍答應著,想了想又道“傅十娘已經猜到傅娘子離開京城了。”

桓宣有點意外,想想又不意外。傅嬌跟傅雲晚完全不一樣,傅家那些女郎們的心眼加起來,還不如傅嬌一個人多。那天他原說是幫她治好傷後就送她回傅家,可她一眼就看出來傅雲晚心情鬱結,看出來他們之間關係微妙,便說自己能夠幫著開解,又說他這樣一味逼著是不行的,傅雲晚性子雖軟但極重情義,得給她時間,讓她慢慢接受。

就是因為這番話,他改了主意,許傅嬌留下。這個人很擅長察言觀色,體察人的心思,這些本事平時也許很有用,可惜在這亂世裡,一場亂棍下來,再多的心眼也都成空。“看好了彆讓她見外人就行,彆的不用理會。”

話音未落,門外已經有人稟報“大將軍,傅女郎求見。”

果然不能安分待著。桓宣在榻上坐下“帶進來。”

“大將軍,”傅嬌一進門就跪下,腿上的傷還沒好,詭異的扭在一邊,“奴有一言進諫。”

桓宣居高臨下,淡淡說道“說。”

傅嬌匍匐在地“奴願扮成七姐,引開耳目。”

“何意”

傅嬌抬頭看他,神色懇切“奴想了很久,那幕後之人讓寄姐引奴來這裡既然是為了七姐,那麼必定會在暗中窺探這邊的動靜,若是發現七姐不在府中,七姐在路上也許就不能安全”

桓宣忽地一眼橫過來,冷厲異常,傅嬌猛地一驚,強撐著說了下去“這些都是奴自己猜測的,若是猜錯了,還求大將軍恕罪。”

桓宣沉默著。他也想到了這點,一開始並不想讓傅嬌插一腳,這女人心眼太多,他信不過,但既然她已經猜到了,由她扮成傅雲晚引開注意,確實比裝作閉門不出更合適。冷冷問道“你想要什麼”

“奴隻想求大將軍庇護,”傅嬌窺探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回答,“奴若是毫無用處,大將軍遲早會趕奴回去,是以奴願竭儘全力,幫大將軍達成心願。”

桓宣並不能確定她說的有幾分真假,許久,喚過王澍“帶去收拾收拾,搬進後院。”

不管是真是假,都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倘若有變,隨時都能製住,不怕她能翻天。

傅嬌走後天已大亮,桓宣閉著眼睛小憩,正在心中推算傅雲晚走到了哪裡,門外侍衛稟報,宣旨的中官上門來了“著大將軍桓宣兼任淮南總管,率北府東軍,隨駕親

征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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