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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哢幾聲門鎖落下,宅中正鬨成一團的三撥人都是一驚。
宿衛最先反應過來,領頭的校尉衝到中庭查看,但見四麵圍牆高聳,牆頭上密密麻麻都是結束整齊的侍衛,手挽強弓,箭尖對準院裡的人,王澍在正對臥房的牆頭,神色平靜“擅闖大將軍府者,殺無赦”
他手一抬,無數強弓一齊拉滿,發出不響的弓弦聲,校尉心裡一驚,知道今天是中了埋伏,高聲嚷道“我奉旨前來傳召傅雲晚,誰敢殺我”
嗖一支箭擦著他臉頰射過去,在他臉上擦出一道血痕,王澍淡淡說道“李校尉自稱奉旨,聖旨何在拿出來,我就放了你。”
李校尉沒想到他居然認得他,叫得出姓氏,的確是把他們的動向摸得極清楚了。證據是拿不出來的,這種闖進人家裡搶女人的事豈能有聖旨然而性命要緊,桓宣一向是個狠的,說殺那是真殺,犯不著為了辦差丟掉性命,先認了再說。立刻說道“沒有聖旨,但我和這些弟兄們都能作證”
“王澍,”賀蘭真叫了起來,“你不過是我阿兄的一條狗,你敢動我”
立刻又有一箭衝著她飛過來,侍衛們急急忙忙上前格擋,那箭擦著馬脖子飛過去了,賀蘭真越發恨怒,拍馬一直衝到牆底下,揮鞭就打“你給我下來”
王澍沒理她,今天來了三撥人,元輅這一撥早在預料之中,賀蘭真雖然有些意外,但以她的心機手段,應當掀不起什麼大風浪,最要緊的是現在躲在屋裡的那些蒙麵人,今日設局,為的主要就是這撥人,他要弄清楚這些天是誰在暗中窺探這邊的動靜,是誰指使寄姐把傅嬌送到這裡,目的又是什麼。
對著臥房“裡麵的人也出來吧,免得刀劍無眼。”
房中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兒動靜,王澍頷首,侍衛們居高臨下,弓箭齊發,嘣嘣一陣亂響,房門上窗戶上落了數十支羽箭,箭停之後咣一聲響,房門踢開了,為首的蒙麵人推著屋裡團扇遮麵的女人走出來,刀架在她脖子上“傅雲晚在我手裡,立刻放我們走,否則我一刀殺了她”
那女人忽地撤下了團扇。在場的人全都是一驚,李校尉脫口叫了聲“傅美人”
“呸,傅嬌,怎麼是你”賀蘭真氣極,“傅雲晚呢”
蒙麵人也是一驚“傅雲晚呢”
傅嬌看他一眼,泫然欲泣“我不知道,寄姐呢,她怎麼不見了”
蒙麵人怔了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傅嬌已經搶先叫了起來“是他,寄姐是他們的人”
嗖牆上飛來一支箭,正射中蒙麵人握刀的手,當一聲刀掉在地上,傅嬌推開他急急要跑,屋裡跟著又衝出來幾個蒙麵人,搶著要拖先前那人進屋,牆上立刻發起箭來,混亂之中傅嬌躲不及,胳膊上不知被人砍了一刀,摔倒在地。
四麵牆上飛蝗也似地往下射箭,並不中要害,隻是射手射腳,讓人逃不得,失去抵抗能力,一陣箭雨後三撥人倒了一地,大門打開,侍衛湧進來挨個綁了,
末後走出王澍,一把扯掉為首蒙麵人的蒙麵巾。
三十來歲一個男人,王澍認得,是顏伯含的長子顏衢,吃了一驚“怎麼是你”
顏家一直與謝旃親近,何至於來擄劫傅雲晚再說傅雲晚隻是個弱女子,擄走她能有什麼好處王澍一時想不出原因,追問道“你為何指使寄姐,引傅十娘過來今日又為何上門劫人”
顏衢沉聲道“傅雲晚是謝郎君的妻子,謝郎君屍骨未寒,她竟然與桓宣淫奔無恥,謝郎君的清名豈容侮辱我要殺了她祭奠謝郎君,以正視聽。”
王澍知道他沒說實話,此時耳目眾多不方便審問,命人將他嘴塞了拉下去,又見角落裡賀蘭真被侍衛護著倒是毫發無傷,拱了拱手“郡主請回吧。”
侍衛們持著兵器將怒氣衝衝的賀蘭真攆了出去,王澍正要走時,傅嬌拉住了他“王參軍。”
她手上全都是血,指尖抓他的衣袖,一滴滴掉下來染紅了“你是要去找大將軍了吧帶上我吧,我為了七姐得罪了陛下和安平郡主,如果留我一個人在鄴京,肯定活不成。”
王澍沉吟許久,點了點頭。
賀蘭真出得門來,越想越氣又沒地方出氣,狠狠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馬匹吃疼,撒腿就跑,對麵道邊突然鑽出來一個人叫她“安平郡主。”
卻是王平安,賀蘭真橫他一眼“你來乾什麼”
“奴婢剛剛得了一個消息,本來是趕來通知李校尉的,現在看著已經來不及了,那就不如跟郡主知會一聲。”王平安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傅雲晚早就跑了,眼下在去兗州的路上,我沒記錯的話,郡主的堂兄賀蘭羨將軍正好在那一帶清查南人流民吧”
居然要去兗州,桓宣打仗也要帶著她嗎這該死的狐媚子賀蘭真氣惱到了極點,拍馬要走,王平安連忙拉住“郡主何必臟了自己的手跟賀蘭將軍交代一聲,豈不是好”
賀蘭真這才回過味兒來,冷哼一聲,拍馬走了。
山道上,鬆樹林中。
傅雲晚驚得幾乎叫出聲,又在最後死死忍住,沒有暴露女子的聲音,手腳發著軟,一邊後退,一邊看著那個從草窩裡鑽出來的人。
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滿是補丁的麻布衣衫,光腳穿一雙草鞋,頭臉上沾了鬆針草葉,還有幾道泥巴印子,但兩隻眼睛黑溜溜的,骨碌碌一轉,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
阿金、阿隨也嚇得不輕,一邊護著她,一邊裝著男子的聲音急急叫段祥“段管事,林子裡頭有人”
段祥已經聽見了動靜,帶著人飛跑過來將少年團團圍住,少年也沒害怕,滴溜溜轉著眼珠子“我來掏鳥蛋的,怎麼,你們想跟我搶”
他伸手一攤,手心裡果然握著兩隻小小的鳥蛋,段祥卻在這時候,看見他彆在腰後的一把短刀。他的打扮像是流民,但流民沒這麼大膽子,更不會隨身帶著武器,當下一揮手“拿下”
侍衛一湧而上,那少年眼看不
妙,急急將鳥蛋放在草叢裡,刷一聲拔出腰後短刀“怎麼,你們是不準備講理了”
她動作之時,蓬亂的頭發掠起半邊,傅雲晚眼尖,看見她半露在外麵的耳垂,上麵小小一個洞眼穿著根草梗,原來不是男子,是個少女。
心裡一跳,想提醒段祥,又不敢出聲,眼見那女子握著刀橫在身前,一時心驚肉跳,正焦急想辦法通知段祥時,不遠處的林子裡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跟著一個男人大喊了一聲“阿妹”
那少女立刻應了一聲“大兄,我在這裡”
段祥吃了一驚,這才發現她脖子上沒有喉結,果然是個女子,隻因她穿著男裝,聲音又像是少年那種微帶沙啞的調子,所以剛才沒看出來,急急叫了聲“住手”
侍衛們收刀站住,遠處那男人也飛跑著到了近前,個頭不很高,身量卻是壯大,瞪了眼段祥“怎麼無故要拿我妹子”
段祥方才誤以為是個男子,怕是意圖輕薄,又怕是細作或者盜匪,既確定了是個年輕女子,那麼嫌疑就大大減少,此時並不想多生事端,向那男人一叉手“都是誤會,方才以為令妹是男子,所以過來查看,如今無事了,抱歉。”
男人向他身後看一眼,目光飛快地掃過那些持刀帶槍的侍衛,拉過少女“走。”
“等等,我鳥蛋還沒拿呢。”少女掙開他,彎腰撿起鳥蛋,這才笑道,“走吧。”
段祥望著他們的背影,低聲向傅雲晚道“郎君回去吧,他們有許多人,摸不清來路,這裡不安全。”
傅雲晚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鬆林另一邊影影綽綽,露出許多衣角,那兄妹兩個果然還有許多同伴。
經此一段,便也不敢多做停留,匆匆吃了乾糧便又上路,身後不遠處影影綽綽,那兄妹兩個帶著他們的人,走的卻也是同一個方向。
傅雲晚有點怕,可他們的長相打扮仿佛又是南人流民,況且那少女容貌靈巧,言語利索,又仿佛覺得不會是壞人。
“不是普通流民,”段祥觀察多時,低聲向她說道,“應該是有戰力的流民隊伍,方才那個男人就是流民帥。”
傅雲晚聽謝旃說過,戰亂時流民為了自保,也會數十上百結成一夥,配備武器自行訓練,與官兵和盜匪對抗,為首的就喚作流民帥。前些年景國與代國交兵時,就曾有幾個流民帥拉起數千的流民隊伍,投歸江東。
此時再看,果然發現這些人與之前遇見的流民很不相同。之前那些流民都是一家子扶老攜幼往北逃亡,多數是七八個人一群,身上並沒有什麼武器,這一群人足有百來個,青壯年占了一半還多,行路時青壯都在外圍拿著棍棒護衛,為頭的那兄妹兩個腰裡都還帶著刀,老弱婦孺則走在隊伍中間,各自跳著行李被褥等物,看起來分工清晰,的確像是經過訓練。
“而且他們一直往南走。”段祥沉吟著。
傅雲晚經過這幾天行路的經驗,聽懂了他的話。流民多是為了躲避兗州戰亂,趕著往鄴京一帶逃亡的,這些人卻是往南
,要趕去兗州戰場的方向,單這一條,就很蹊蹺。
“他不動我不動,時刻防備著吧。”段祥又道,“郎君最好彆再露麵,免得被看出破綻。”
傅雲晚應下了,這一天果然都待在車子裡沒有露麵,那兄妹兩個領著人並不曾近前攀談,卻也一直同路,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
入夜時車隊在一處河穀停住,山間沒有驛站,便搭了帳篷暫住,那兄妹兩個領著流民在河穀另一頭落腳,青壯在四周防守,女人們忙著燒火做飯,隊伍裡那些孩子們便圍著火堆追逐嬉鬨,玩得不亦樂乎。
傅雲晚躲在帳篷裡,聽見那邊遙遙傳來的說笑聲打鬨聲,聞到燒火造飯的氣味絲絲縷縷從縫隙裡透進來,這種體驗前所未有,忍不住揭起一點點帳門,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篝火邊,少女也看著這邊“大兄,乾嘛一路都跟著他們走我總覺得他們像是北人。”
“跟著他們安全,”男人拿起葫蘆喝一口酒,抹了把胡須上沾著的酒液,“你沒瞧見他們帶的都是上好的兵器我看著都像是練過的,這附近有一大股山匪,萬一碰上了,咱們兩邊合起來,也能抵擋一陣。”
少女不放心“你就不怕他們反過來抓了咱們我總覺得他們像是官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