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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燈隔天起來,感覺到周圍暗處的眼睛變多了。
他是知道顧瑾玉那些暗衛平時一直注視著他,顧瑾玉不在時,也許他說過的什麼話都會被上呈到他那裡,換句話說,他在顧瑾玉那兒是無死角的,沒有秘密,可以說是被監視,甚至被,隻是自由度很高。
顧小燈並不在意。
蘇明雅曾用鏈子和籠子拴住他,葛東晨用柔軟但無法解開的綢緞捆住他,顧瑾玉根本不算什麼。
他純粹好奇怎麼突然在他身邊安插這麼多人力,明明就在將軍府裡,這是在怕什麼昨天才跟老哥出去溜達了幾圈,今天就出了這種陣仗,像是他把外麵的某些未知危險帶進來了。
往日張等晴總是一大早就跑來,今天卻是直到晌午才拎著食盒出現,臉上掛著笑意,但難以掩飾一身的肅殺勁。
“來來來,小豬蹄子給我,我把把你今天的脈。”張等晴風一樣到他對麵坐下,擺出一副老郎中的架勢,“讓本神醫看看豬崽子今天能好幾成。”
“來了來了。”顧小燈笑著挽袖口,“大神哥,快看看這截東坡肘子是生是熟。”
張等晴佯裝作勢啃他,掐著他的脈搏鼓搗了一陣,身上的冷意消失了不少,滿意地摸了摸他的發頂。
“你臉上簡直像寫了一行字,哦豁總算有個好消息。”顧小燈好奇又擔心,“怎麼了哥你要是有了麻煩,麻煩還和我有關,一定不要瞞著我哦。”
張等晴糾結了一會,打開食盒擺香噴噴的飯菜“吃飯說沒想瞞著你的,你慢慢吃,我想想怎麼和你嘮。”
顧小燈便豎起耳朵來,貓一樣小口扒拉,不時就抬頭看他一眼。
“顧瑾玉和他的血親接觸的事,你知道對不對”
“知道,他昨晚吭哧癟肚地說了,對方是一對父子,疑似是他的父和弟。”
“昂,就是這個,昨天平瀚跟我通了氣。他那個人謹慎,不確定那父子是不是千機樓的,但顧瑾玉既然確定肯定是他的血親,那我也能確定絕對是。”張等晴說得飛快吃得慢,“上午我找顧瑾玉,想讓他再約見千機樓的畜生,順便把我帶上,我要當麵會會。”
“你見到了嗎”
“沒靠近,隻在遠處看到了,看到了老的,沒見到小的。神醫穀追著千機樓查了這麼多年,總算是讓我找到了一條大的。”
張等晴身上的氣壓驟低,動作大開大合起來,吃塊肉都表情猙獰“千機樓裡的畜生有等級劃分,區彆是身上的服色,身上的袍子顏色越深地位越高,最低是穿白袍,最高就是通身穿黑色,一共有十四個等級,因著秩序森嚴,那些畜生一般不會亂穿衣服。顧瑾玉今天會麵的那個老的,穿的是顏色很深的華麗黑衣,草”
顧小燈咽咽口水“哥你彆太激動,要不吃完再說我怕你咬了舌頭。”
“我沒事,真的沒事。”張等晴深吸一口氣,夾了塊肉到他的小碟子裡,“隻是追蹤這麼多年,一朝有了大
線索,心裡吊起了一口氣。
顧小燈明白,張等晴是把父母之死、年少顛沛流離、又被神醫穀束縛等若乾貫穿大半輩子的仇,摁到了千機樓的頭上。
他問“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當務之急是嚴防死守千機樓的人滲透進來,雖然他們是衝著顧瑾玉來的,但我總擔心你被他們發現,你不知道他們手段多獵奇,要是得知你就是當年那個丟了的藥人”
顧小燈安慰他“我溺個水溺了七年,歲數對不上,不會的。”
張等晴冷靜了下來,抬頭看他一眼,鬆了口氣。
顧小燈這下算是明白周圍的暗衛怎麼多了,又問“哥,那你知道世子哥跟瑾玉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嗎”
張等晴眼睛一亮,嗯哼一聲,語調上揚,立即逮住機會挑撥離間“那混蛋每天晚上回來難道就隻管啃著你睡覺,正兒八經的事不透個風嗎你看看你看看,這種隻會拱人的山豬有什麼好踹了他吧”
顧小燈瞬間被他逗笑了“好好好,今晚就踹,讓那山豬回他的山裡。”
他如此配合,張等晴反倒沒轍,悻悻地悶了口飯“我隻知道顧平瀚大概忙活的,不是到處檢閱軍隊,就是疏浚水陸兩道,囤資建驛站,又要把陽川下遊的十來座主要城池連成一張網,三頭六臂都有的忙。我還想問你呢,顧瑾玉就沒說過怎麼做掉千機樓一句也沒有”
顧小燈想了想,把碗裡最後一口熱粥喝完“確實很少,他閉口不提的,無非是自己都覺得沒把握。之前在南境的南安城,兩族四姓聚在一起,亂得塵土飛揚,隸屬顧家的軍隊隻有五弟帶去的五千精騎,那時候他都覺得沒那麼危險,往我手心裡一筆一劃地寫他的預想,那些設想的局麵在後麵也成真了。”
他看了眼虛掩的窗外,揉了揉後頸“他可能是想進一趟千機樓,還沒想好怎麼跟我說。”
說著他看向怔忡的張等晴“哥,你小時候和老爹被那千機樓抓去,你還記得那地方的樣子嗎沒準過一陣子,顧瑾玉就去找你打聽了。”
張等晴有些猶豫,欲言又止“那你還記得嗎”
顧小燈把頭搖成撥浪鼓“七歲前的記憶我實在想不起來。小時候偶爾做夢,會夢見我娘在夢裡喊我,很親切溫柔的。直到前陣子進了南境千山的萬泉山,穿過那裡的一片蠱卵大霧,突然就被勾出了不少瘮人的記憶片段,零零碎碎的,之後就常做噩夢了。”
張等晴又去摸他腦袋,好一會兒才吭聲“哥其實也記不太清了。”
顧小燈看得出來他說了謊,心裡相信事出有因,於是並不多問。
他倒是有些想問千機樓的手段獵奇到什麼程度,吃完午飯好奇問起,張等晴瞄了他好幾眼“你打聽這個做啥子我要是說了,你可彆把午飯吐出來,不說。”
顧小燈後脖子發毛“我不會的你等我一下。”
說罷他溜溜達達地出去,沒一會把小配牽了進來,抱住那尾巴要搖上天的毛
絨絨大狗,仰著雙比狗崽還溫潤明亮的眼睛12,就這麼亮晶晶地望過來。
張等晴光是看著他,都覺心軟得一塌糊塗,笑道“好吧,好吧,我想一下,說點兒不倒胃口的。”
兩刻鐘後,顧小燈一手摟著小配,一手端個小盆,生無可戀地乾嘔。
張等晴順順他後背,又順順小配“哎呀呀,早知道就不跟你講了。”
顧小燈滿腦子都是聽來的殘肢斷骸,臉上好似扣了個痛苦麵具。
多的不提,張等晴講到了千機樓裡有不少鬼刀手,極其精通易容。他剛開始聽時心裡想到了蘇明雅,料想再精通的易容恐怕也比不過蘇家,誰知千機樓的易容料子和蘇家根本不同,他們用的是人皮。
他原本覺得用“鬼刀手”指代易容師有些抽象,這下好了,具體得反胃。
顧小燈緩了半天,兩手抱緊小配,問張等晴“哥,那易容的,你難道親眼見過”
張等晴點了下頭“你那世子哥當初會不小心沾了煙草,就是身邊的一個下屬被鬼刀手頂替了。不止著了道,還讓那鬼刀手跑了,隻追蹤到一張燒得坑坑窪窪的人皮。後來我們都加倍小心起來,現在也嚴防著,就怕哪裡又混進來一個畫皮鬼,你世子哥不僅要隨時徹查一通身邊的人,連帶著把顧瑾玉那邊的也操心起來,但不知道為什麼,顧瑾玉那廝對這並不上心,他似乎對下屬有九成九的信任,一點也不怕下屬有被頂替的風險,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
張等晴吐槽起顧瑾玉的時候總是格外精神“我看他不用批皮,自己就是個變臉怪。上午見到了他在外跟人周旋的樣子,演技好得我一愣一愣的,還以為是什麼伶人批了張顧瑾玉的皮去冒充他。明明是個薄情寡義的,怎麼演起煙火人情來這麼逼真可見沒少在你麵前練習。”
顧小燈揉揉皺巴的臉,有些無奈“和我沒太大關係,他十二歲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這種樣子了,他是一塊大大的長洛特產,桑葚餡兒的。”
張等晴失語,什麼狗屁到他弟嘴裡,好像都能變成塊可愛點心。
顧小燈又問“哥,你們沒有精通易容的好手嗎那種手巧眼毒的。”
“好手都是要花很多時間跟銀錢培養出來的,哪有那麼容易啊”
張等晴捏他的臉,發現他弟出了神,抱著小配不知在想什麼。
張等晴今天沒能陪顧小燈太久,送了他想看的醫書和毒本,隨即出去料理門派堆積的諸事,等黃昏時分回來,意外看到自己門口站了一個布衣青年,不遠處還有顧瑾玉的暗衛虎視眈眈。
他有些納悶,他認得這個有些古怪的小青年,畢竟是他弟為數不多的朋友。
“蘇小鳶你有事找我麼”
“蘇小鳶”蘇明雅轉過身來,禮貌地朝他鞠了一躬,聲音和緩地將顧小燈讓他來的原委說了個明白“張先生,我身無長處,隻略懂些作畫和易容術。令弟讓我來拜訪您,若是有我能用得上的地方,先生儘管吩咐。”
張等晴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通,心想他弟引薦的恐怕差不到哪裡去,索性放開了心,還開了句玩笑“你當真懂易容那你現在的臉是真還是假”
蘇明雅溫和地笑笑“假的。”
張等晴當他也是在開玩笑,覺得這小青年倒也有幾分意思“你還懂作畫是嗎倘若我口頭描述一個人的形貌,你能把這人大差不離地畫出來嗎”
蘇明雅沒有什麼遲疑“可以,先生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