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太禮貌。”顧小燈牽出了自己的白色小矮馬,他和馬站一塊都小小的,“葛公子,你不喜歡回家嗎”
葛東晨不為所動,隻是笑著反問他“那你呢
你的家不是這裡,你是來投靠的,等你長大了,你會回你原本的東境故鄉嗎”
顧小燈抓緊韁繩,在小馬的鼻息裡發了會呆,他衝葛東晨皺了皺鼻子。
“不告訴你,哼。”
說罷翻身上馬,他小跑進馬場,鬆開一隻手捉著風。
葛東晨饒有興趣地看著,從顧小燈演都不會演的臉上看出了答案。
來日方長,他和他之間還有很多秘密能探究,以及還有很多樂子能玩。
轉眼便到了年末,顧小燈直到除夕才停課,一大早就爬起來了。這是盛節,新歲在即,大雪隆冬,他扒在窗前看外麵的雪景,西昌園那邊據說又是忙碌得摩肩擦踵,他天真地惦記著年夜飯,等到天黑才打消了期待,搓搓凍僵的手去烤爐子。
去年此時,養父帶他和義兄在遊街玩了大半夜,他們約定一起守歲,但他畢竟還小,玩到後半夜就累得打盹。養父和義兄輪流把他背回了旅舍,他們的肩背都安穩踏實,他睡在一片年節的喧鬨裡,醒來就收到了養父的壓歲錢。
那等日子是過去的了,顧小燈回味著當初的甜給眼下的寂寥調味,坐著小桌獨自吃完了年夜飯,今晚奉恩小小地安慰了他,把他想吃的菜色全送了上來,不再單調地憑照食譜。
顧小燈愛吃海味,興致勃勃地剝蝦剔魚,又在小桌兩邊擺了兩副碗筷,吃一口夾兩筷過去。
剛吃完時,窗外傳來篤篤的敲擊聲,奉恩過去開窗,隻見一隻碩大的黑青色海東青夾著翅膀跳進來,三兩下飛到了顧小燈的飯桌上,黑豆眼炯炯有神,挺胸抬頭昂然站立。
顧小燈來不及驚嚇就先覺驚喜“花燼”
顧瑾玉人沒來,派他的凶大鳥來了。
顧小燈如見小友,高興地滿桌子找肉“哎呀你吃晚飯了沒有我都吃完了,不然剝個蝦給你”
花燼神氣十足地揚起鳥頭,兩隻鷹爪上赫然都綁了小信筒,它十分優雅地先抬起左大爪子,抖抖上麵的信筒。
“樹杈子讓你帶給我的嗎”顧小燈更高興了,這等深冬大雪夜,闔府爆忙年節時,還有人記著他,本身就足以慰藉。
他擦擦手去取下花燼的小信筒,邊鼓搗邊笑“他是寫了什麼呀,還是畫了一幅畫”
待展開薄薄一張信紙,顧小燈怔住,隨即護著信紙急急忙忙轉到書桌去,把信紙鋪平了左看右看,半晌才確定那是張等晴的家書。
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又趕緊捂住眼,生怕眼淚糊到了信紙,暈開了家書的筆畫。
奉恩走來,花燼也通人性地飛過來,顧小燈再不懼怕這隻碩大的海東青,伸手一把將花燼抱進懷裡,摸去它身上的寒意迭聲道謝。
奉恩緊張起來,見海東青始終安分著也還是擔心“表公子,海東青是聞名的凶禽,您還是小心點。”
顧小燈這才放開它,吸著鼻子瞪大眼睛去看張等晴的家書,但花燼腦袋一縮又鑽進他懷裡,鷹爪耷在大腿上不走了。
奉恩便失笑“不曾見過它這樣許是四公子馴的好。”
顧小燈就再抱著它,淚眼朦朧地看家書。
信上的字跡是那樣熟悉,見字如麵,如聽同座細說,滿紙都是張等晴的安撫,他說當日緊急離開顧家之事錯不在誰,若真有錯隻能是那個“二”,代指那位二皇子高鳴乾。顧小燈也這樣覺得,要不是那勞什子二皇子缺德,也不會連累張等晴受罰。
張等晴聲稱自己如今在顧家兵權覆蓋的外州,兵荒馬亂地適應了這幾個月,總算是把日子捋順了,原本先前就想寄來書信,因著種種不便沒能如願,今天海東青突然悄悄飛來,還把他嚇了一大跳。
字字句句都是他的口吻,顧小燈邊看邊哭,雖然傷懷,但還是高興的,看完趕緊鋪紙要寫一封回信。
這時海東青又冒頭,抬起右大爪子,展示還有一個小信筒。
顧小燈連忙取了下來,巴望著也是家書,但展開之後發現是顧瑾玉寫的,嘴巴嘟了嘟。
不過也是高興事,他揉揉眼去細看,信箋也是寫滿了一頁安撫話,顧小燈看得舒心,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信上第一行寫的是“致山卿”,末尾則是“森卿附上”。
“沒錯,這是寫給我的呀,這是我們之間的暗號嗎”顧小燈上上下下看了幾遍,越看越開心,“那我就接受了。”
他低頭去寫家書,寫謝語,燈影投在他身上,慢慢拉長,悠悠晃走他的稚薄歲月。
海東青接了回信和回禮,破窗飛進雪夜,從東林苑到西昌園,都是在鎮北王府的領域裡,但夜色已深,來自皇宮高樓的渾厚鐘聲忽然敲響了九下,滿城爆竹聲此起彼伏,它渾然不知自己飛過了人間的一年。
顧瑾玉臨近深夜才回到了自己的院裡,一身繁華餘燼,滿臉冷漠疲憊,推門剛進臥房,海東青便熟門熟路地飛來站他肩上,咕嚕咕嚕吵叫起來。
顧瑾玉隨手把它抓下來揣懷裡抱著,摸到鷹頸時摸出不對,二指從濃密的鷹羽中撚出了一段紅繩,他揪出紅繩,看到繩上串了一枚銅錢。
顧瑾玉皺了皺眉,直到取下鷹爪上的信箋,展開一目十行看完,忽覺可笑。
“壓歲錢”
他指尖把玩著那枚銅錢,半晌屈指一彈,銅錢叮當落到了地上,他轉而去把顧小燈寫給他的信箋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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