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溪決定轉變一下心態,若遲遲等不到救援人員的到來,她就要主動去海上,尋找船隻,甚至,尋找到陸地。
如今通訊技術發達,幾乎隻要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就能夠與外界取得聯係。
至於,如何去海上
雲溪將目光投向了人魚。
她伸
手地撫摸人魚的長發,平靜地告訴人魚“我想回家。”
人魚對她很好,她如今也很依賴很在乎人魚。
可人魚,畢竟不是人,她們是不同的物種。
她並不想來一場跨越物種的傳奇,她確實有著一段人生規劃。
那份規劃裡,不摻雜任何人、任何有關愛情的成分,隻是她自己的理想,隻屬於她個人的信念。
她想去完成它。
人魚咕嚕咕嚕說話,像是在勸雲溪不要出去,說得急了,還冒出了一兩句啊啊嗚嗚的人類語言。
可雲溪堅持要往水裡鑽,人魚攔得次數多了,雲溪就做出一個很難過的、快要哭了的表情,甚至試圖流出一兩滴淚水。
可她的演技實在太拙劣,擠不出淚水來。
人魚看見她眉頭緊皺的模樣,伸出手,替她撫平,然後背起她,向外遊去。
趴在人魚的背上,雲溪摟住人魚的脖頸想人魚看得懂她的偽裝嗎
應該看不懂吧
自然界大部分動物都沒什麼心眼子,直來直去的,很好騙
這樣的性子,若是出現在人類社會裡,不知會被欺負成什麼樣
雲溪想到了人魚那藍色的血液。
人魚若出現在了人類社會,她必定護不住人魚。
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社畜,沒有太多的權勢,沒有太高的學曆。
所以,人魚最好還是乖乖待在這個島上,不要跟著自己回到人類社會裡去。
雲溪篤定自己會回到人類社會,近乎自欺欺人的篤定。
一個月內回不去,那就兩個月,兩個月不行,那就一年、兩年、五年
她相信,總有一天,她能夠回到文明社會。
人魚帶著雲溪,遊出了鱷魚嘴。
河流水位已經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大大小小的岩石,重新露出了水麵,水流平緩清澈,水中魚蝦愜意自在地遊來遊去,水底的藻類和鵝卵石,清晰可見。
隻是,雲溪在岩石上晾曬的樹枝芒萁,不知被洪水衝向了何處
雲溪又讓人魚帶自己去海岸邊看看。
海岸、沙灘一如往日,波濤卷向礁石,拍出一波又一波雪白的浪花,沙灘上,貝殼、海螺、不知名的蟹類爬來爬去,時不時可以看見沙子中的一個小孔裡,噴出一道小水柱,那是蟶子或蛤類生物的呼吸孔。
一切都和最初那樣,隻是,她留下的痕跡,被暴漲的海水、洪流,還有那些狂風暴雨,衝刷得淩亂不堪。
一場狂風暴雨,澆滅了她的柴火堆,澆垮了她健康的身體,也澆毀了她設下的所有求救信號。
她在這裡,就像一隻被隨意揉捏的螞蟻,隨便一點風雨,都能摧毀她精心努力做出的一切。
雲溪頹喪地看著那些零碎的石塊,重新再擺這麼多個求生信號,需要耗費大量精力。
她似乎拾不起精力,去做那些事了。
沒有了火,沒有了求生信號,一切就像回到了最初。
太多天沒出來活動,炙熱的陽光,曬得她有點惡心。
雲溪躲到了沙灘內側的植被從下,站在樹蔭裡,眺望波光粼粼的海平麵。
人魚跟在她身旁,彎腰撿了根枯樹枝,遞給雲溪。
雲溪木然地看著她的這個動作,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明白過來。
人魚想讓她像往常那般,寫字,教說話。
雲溪興致索然接過,在沙子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種族。
“雲溪”、“人”
她像是在告訴人魚,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叫雲溪,我是一個人。”
在溶洞裡頭,關了幾天,她感覺自己的名字好像都變陌生了些。
她呢喃數遍,人魚安靜地聆聽。
雲溪已經沒了剛淪落到荒島時那種高漲的求生欲,她現在對很多事都提不起興趣。
她念叨名字的時候,人魚會主動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嘴唇、下頜、喉嚨上。
雲溪這才想起,不是學她名字的發音,是要讓人魚從拚音學起。
於是,她又念了幾遍“abecedeeef”
念著念著,雲溪站起身來,眺望四周,看向島上最高的那座山。
她決定了,她要登上最高處,去看看島嶼的整體情況。
光憑她自己一個人,肯定不行。
這座島嶼看上去極大,從溶洞那裡遊向海岸這邊,光靠她自己的話,要遊好幾個小時。
而遠處那座最高的山峰,看上去,比她們的溶洞還要遠離海岸線。
雲溪指了指那座高峰,和人魚說“我想去那裡看看。”
一邊說,一邊往那個方向走去。
這回,人魚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再也不放任她一個人走在叢林中,就好像害怕她再次陷入到危險中去。
人魚似乎明白了,人類在這裡,很脆弱,經不起一點風雨。
雲溪在自己的四肢上和人魚的手臂上綁了質地較硬的大樹葉,人魚下半身有鱗片,可以不用管。
雲溪今天還穿了衣服出來。
她帶著人魚,沿著高山的方向,徑直走過去。
有人魚在,她進入叢林感覺很有安全感。
有了一個目的地,雲溪很少左右觀望,尋找熟悉的動植物,她隻是埋頭向那座山巒走去。
此時不到正午,陽光穿過密林,投下零零碎碎的光斑,雙腳踩在有枯葉的地方,“嘎吱嘎吱”作響,人魚尾巴遊曳在地上,則是掃出一片“嘩嘩”的聲響。
叢林裡,有些不知名的小動物,聽到動靜,會遠遠避開她們,就像躲避掠食者那般,或者跳到高處,遠遠打量她們。
所以說,人魚這樣的動物,不太適合在陸地上捕獵。
發出的動靜太大,身上還有一抹特殊的氣味,她很難偷襲到彆的動物。
但她可
以追趕某些動物,發起追殺那般。
可她似乎是個性情溫和的動物,除了捕獵,很少去捉其他的動物。
那晚的巨灰熊,一定是主動襲擊她,想要吃了她,她才會反擊的。
人魚還會用她的大尾巴,掃開橫檔在麵前的樹枝,沒有路的地方,她就掃出一條路來。
遇到人類過不去的湍流,她會抱著人類過去。
走了一段路,雲溪身上出了汗。
恰好走到一處溪水,雲溪停下來,彎腰掬水喝,稍作休息。
溪水清涼,溪邊石頭上坐著也清涼,山風徐徐拂過,她身上的熱度跟著降了下來。
人魚興奮地衝進溪水中,遊來遊去,給身體降溫,讓水澤充分滋潤身體。
等感覺到身體不再那麼乾燥的時候,她遊到雲溪身邊,伸手給雲溪抹去額頭的汗水,還翹起尾巴,立在雲溪臉頰旁邊,快速扇動尾鰭,帶出一陣涼風。
“你平常都是這樣扇風解暑的嗎”
雲溪問她,唇邊不自覺地帶出星星點點笑意。
人魚發出了咕嚕咕嚕聲,像是在回應她的問話。
雲溪洗了一把臉,然後繼續向前出發。
這次雲溪儘量沿著溪流走,方便人魚隨時隨地喝水。
人魚果然更歡喜了些,雲溪在岸上走,人魚就在水裡遊。
有時候一口氣竄出去幾十米,捉了一條漂亮的魚,返回來給雲溪看一眼,再放入水中;溪流兩岸長有野果的地方,她就隨手摘些下來,丟給岸邊走的雲溪。
走了一段路後,溪水拐了個彎,與那座高峰不再同一個方向,雲溪不得不帶著人魚,遠離溪流。
走在叢林裡,有時人魚也會一口氣竄得不見人影。
雲溪第一見她竄離自己的視線範圍時,驚慌得不行,連忙跟上,生怕是人魚發現了什麼天敵,在逃命。
後來跟丟了,便更加不知所措。
茫然彷徨之際,人魚重新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乾燥的身體已經變得濕漉漉的,手上還拿著一片卷起的大葉子,裡頭有清涼的水。
水“嘀嗒嘀嗒”往下掉,人魚“咕咕嚕嚕”的,連忙把水遞給雲溪,像是在催促她快喝掉,要不然就漏光了。
雲溪接過來,仰頭一口喝掉。
人魚是去找水了。
她的嗅覺聽覺靈敏,能嗅見濕潤的水汽,遠遠聽見“嘩嘩”的水聲。
她甚至觸類旁通,學會了用其他工具,取水給雲溪喝。
這種學習模仿能力,已然十分接近人類。
有許多的行為,其實不是她沒有那個能力做到,而是,在她的生活中,她不需要用到,所以不會。
如今,為了照顧到伴侶,她會聆聽學習伴侶的語言,觀察模仿伴侶的行為舉動,體貼細致入微地去照顧伴侶的一切,包括心情。
而這一切,都不是出自繁衍生殖後代的目的。
畢竟她和人魚都是雌性。
除非,人魚這個種族,像有些蜥蜴、蛙、魚類一樣,具有“孤雌繁殖”的能力,不需要通過與雄配,雌性能夠獨立繁衍後代,維持族群的更迭延續。
但目前人類的科學界,尚未在高級哺乳類動物身上發現這個功能。
雲溪想象了下,人魚生下一條小人魚,要和她共同撫養的畫麵,心中大為震撼,連忙把那個畫麵拋到了腦後,不再去想象這個可能性。
差不多走到正午時分,太陽正掛高空。
雲溪有些走不動了,人魚把她背在了背上,就像之前,她遊不動了那般。
經過一些野果樹、野果藤蔓時,人魚會停下來,抬高身子,讓雲溪去伸手摘那些野果。
人魚帶她摘的野果,基本都是她能吃的,吃上去味道也不錯。
她也懶得再做皮試,無所謂過不過敏,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那種指甲蓋大小的小黑果,她折了一大枝下來,一邊在人魚背上吃,一邊時不時喂幾顆給人魚吃。
很小的時候,她陪奶奶上山砍柴時,也是這樣的情景。
奶奶用背帶繩背著她上山,路上隨手摘幾個野果給她吃,她就能不哭不鬨,安安靜靜地吃著果子,聽著山林的鳥語啁啾,陪伴奶奶一整天。
從前,農村的小孩,幾乎沒有見過嬰兒推車,都是一根繩子,纏繞幾圈,綁在母親、祖母或者長姐的身後,跟著她們,上山砍柴、下田鋤地、遠足探望親友,就這樣,在她們的背上,一點點長大。
不知走了多久多遠,人魚忽然停下,放下雲溪,咕嚕咕嚕了幾聲,徘徊在了一顆樹前。
雲溪以為她走累了,所以要在樹下歇息會兒。
可過了會兒,人魚卻又把她背了起來,開始往回走。
雲溪心中一驚,連忙掙紮著從人魚背上下來。
她衝人魚道“我要去最高處看看。”
看看島嶼的整體情況,看看海上是否有經過的船隻,看看能否觀測到其他的島嶼或陸地。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在那裡生起火來,燃起濃煙,這樣更容易被找到。
一人一魚拉拉扯扯,走回到剛才的那顆樹下,人魚使出了蠻力,無論如何都不肯讓她往前走了。
“這是為什麼”雲溪皺著眉頭,感到不解。
她看向那棵樹,看它有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
仔細一看,卻見那棵樹上,有幾道明顯的抓痕
野外,動物會通過排泄、嘶吼、刨坑、樹上留下抓痕的方式,來標記宣示領地。
而人魚,是領地意識極強的生物。
雲溪拿過人魚尖銳粗壯的長爪,貼上樹身的抓痕,做對比,確認了是人魚留下的抓痕。
這棵樹的前方,不是人魚的領地,人魚不願意前往。
雲溪思索片刻,把還沒吃完的野果,塞到了人魚的手上,和她說“那這樣吧,我自己過去,你不用陪我去,如果遇到了危險,我
也不會吹響口哨,讓你以身犯險來救我。你回去吧。”
假使真的遇到其他獵食動物,那麼,也隨便吧,一切聽天由命吧。
她這般自暴自棄,人魚卻沒有放任她跨過自己的領地範圍。
兩人說著彼此聽不懂的語言,漸漸地,人魚耳朵向後抖了抖,就像貓咪生氣時豎起的飛機耳那般,彰顯出一絲煩躁的情緒,她的尾巴在地上甩來甩去,甩得啪啪作響。
雲溪第一次見人魚這幅模樣,怔了一怔,沒有再開口說話。
人魚伸出手,雙手橫抱雲溪,把雲溪抱回了溶洞中。
雲溪掙紮了一陣,沒能掙紮開,就放棄了,任由人魚把她帶回溶洞。
算了,不讓去就不讓去吧。
她的心態變得很無所謂,任由周遭一切事物磋磨消耗她。
這一天走了許多路,兩人的體力消耗比往日大,人魚傍晚的時候,去河裡抓了一條魚回來。
人魚原以為雲溪也會像往常那般,主動處理魚肉,結果沒有。
雲溪坐在地上,冷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人魚咕嚕了一聲,湊到她跟前,嗅了嗅她身上的氣味。
沒有發熱,沒有血腥味,沒有任何生病的跡象。
她以為雲溪累了,自己三下五除二處理好食物,又弄了些野果,擺放在雲溪身邊。
可雲溪沒有接受她的食物。
人魚喂給自己吃了,一邊吃,一邊不停地拿濕漉漉的眼神望著雲溪,喉嚨裡咕嚕咕嚕響,像是詢問,也像是乞求。
雲溪沒有看人魚,閉上了眼睛,像是很疲倦。
她不僅開始絕食,也開始回避交流。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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