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來越像人,也越來越依賴雲溪。
雲溪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如果自己可以有選擇,此刻的她,不想擁有人類的思想,不想擁有人類的喜怒哀樂,就想當一隻每天為生存而奔波的動物,吃了睡,睡了玩,玩累了再吃,不用在乎自己的什麼做法,會不會無意間傷害到其他的生物
在山上奔波尋找了將近一個月,將滄月溶洞後方的領地儘數探索完畢,雲溪在山下修整了兩天。
她的雙腳磨出了泡,所以這兩天,她哪裡也沒去,就在溶洞口,做些手工活。
第三天,雲溪用石刀在樹上刻下天數時,恍惚意識到,今天是7月3日
去年,她在溶洞內清醒過來的日期。
似乎應該做些什麼,以表紀念。
可她身為人類的儀式感似乎也在逐漸消失,提不起紀念的興趣。
這天早晨,她給自己和滄月煮了一樹皮盒的獸蛋湯,又吃了半條烤魚,填飽肚子後,她帶上弓箭和木矛,再次踏入叢林。
這次她的方向和目的明確,不是為了探索,也不是采集物資,而是為了克服恐懼。
她找到到巨型千足蟲出沒的那片領域,在千足蟲的領地上,閒逛。
千足蟲的領地其實很容易區分,它的嘴巴很大,喜歡吃樹葉和嫩草,看到那些被啃食得七零八落的樹葉,就可以判斷出,這邊是它的活動區域。
雖然那隻巨蟲還未出現,但雲溪已經緊張得咽了咽喉嚨。
她警惕地觀察四周,傾聽叢林中的各種動靜,沿著叢林中草木枝葉倒伏的軌跡,辨彆動物的蹤跡。
滄月跟在她的身邊,不知她要做些什麼。
終於,在某一棵大樹上,雲溪看見了那條蛄蛹著往上爬的巨型千足蟲,甚至,隱約可以聽到它身下樹葉被碾過窸窸窣窣聲。
看到密密麻麻蟲腳的那一瞬間,身體比理智更快地做出了反應。
心跳動得很快,雲溪感到後背爬過一陣寒意,恐懼感如此強烈,宛如巨蟲密密麻麻的觸角,沿著她的後背攀爬,幾乎讓她難以承受。
她不敢靠近,雙腳就像灌滿水泥一般,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甚至不敢呼吸,生怕驚動它。
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衣服變得濕冷,貼在後背上,讓她感到更加不舒服。
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那隻蟲子,不敢眨一下,生怕它撲過來。
滄月似乎看出了她的害怕,主動擋在了她的身前,喉嚨裡發出了低緩咕嚕聲,然後開口安慰她“不吃人,不吃肉的。”
“我、我知道”雲溪顫著聲回答,主動往千足的方向走了兩步。
她要克服對這些巨物的恐懼,就像曾經克服對滄月的恐懼一樣。
她不能被這些東西困住。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以後一定還會遇到更多的、更危險的未知生物,如果不能克服膽怯,如果不敢正視它們,某一天滄月不在她身邊,她獨自遇到這些生物時,會害怕得不敢動彈,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那隻有死路一條。
千足蟲自顧自往上攀爬,不理會雲溪和滄月的存在。
雲溪咽了咽喉嚨,看著那棵樹,試圖像平常那般,和滄月聊天。
“這、這是一顆榕樹”
滄月微微歪頭,咕嚕了一聲。
雲溪回憶著在人類世界學到的知識“你看樹乾上,還纏繞了其他的植物,有藤蔓,還有花這是,這是一種寄生現象”
巨型千足蟲蛄蛹攀爬的那棵大榕樹上,纏繞著一些藤蔓,還有幾株蕨類植物,甚至還有不少花朵,黃的,紅的,自樹乾向外伸展,汲取樹葉縫隙中灑下的一抹陽光。
他們利用榕樹的支撐生長繁殖,密如網的氣生根緊緊包裹著樹乾。
“這些寄生的植物,一直生長下去,會完全將這棵榕樹包裹住,將榕樹的養分掠奪過來,最終,榕樹會枯萎死去。”
這是植物之間的共生與絞殺。
滄月聽不懂,雲溪的視線沒有離開那隻巨型千足蟲,話語卻逐漸變得流暢起來。
翌日,她繼續來到這裡,尋找到千足蟲的蹤跡,徘徊在它的身邊。
她自我暗示,這種蟲子不吃人,對人無害,很和善,很溫順,很可愛。
雖然它長得一點也不可愛,但或許,它的性格會很可愛
隨著接觸時間的增長,加上不斷的心理暗示,雲溪看到巨型千足蟲時,雖然還是會感到頭皮發麻,但終於不再是害怕到動彈不得的狀態。
這很好。
她對自己說。
滄月的領地中,終於不再有能讓她感到害怕的東西。
雲溪轉回身,興奮地和滄月分享這個好消息,滄月卻盯著她的腿,看個不停。
滄月想學雲溪走路的樣子,但無論尾巴怎麼用力,都無法像人腿那樣分叉,行走。
她的尾巴,隻能像蛇那樣蜿蜒遊走。
可她不是蛇。
她學雲溪的模樣,穿衣服,說人話,畫畫,認數字,用火,用工具她學得很快,似乎天生就可以學會這些東西,她覺得自己就是雲溪的同類,但雲溪一直說她們不一樣。
於是,她也想把雲溪走路的方式學過來。
可她慢慢意識到,自己永遠無法成為一個那雲溪那樣的人。
她無法長出雙足,她就隻是一個長著尾巴的半人半魚。
她和人魚族群不一樣。
她和人類,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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