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引侃侃而談,殷九弱認真聽著,聽到尿布的時候,露出明顯不相信的表情。
“誒,你可彆不相信,”阿引看見扶清端著飯菜出來,故意說得更大聲,“當時青丘上上下下都說我們兩個長得很有妻妻相,就等著喝我們的喜酒。”
扶清將清淡的膳食擺上石桌,後有仙鶴童子奉上寧神安眠的靈草飲。
阿引靠著軟墊,繼續回憶,“你可能不記得了,你才一點點大的時候,就纏著要我抱你,我還哄過你睡午覺。”
“小九,先喝一點茶水。”
順勢接過扶清遞給殷九弱的茶水,再一飲而儘,阿引爽朗地誇讚道
“長梵道尊,你的手藝不錯嘛,還以為這等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根本不屑於洗手做羹湯。”
阿引一點也不客氣,跟扶清道了聲謝,動起筷子來,先喝了一碗蓮子百合湯,就看見殷九弱一動不動地坐著,並沒有要吃的意思。
此時,扶清已經新取了乾淨的瓷勺,舀了一勺靈藥湯,吹涼後喂給殷九弱。
殷九弱偏過頭,避開勺子。
“道尊,小九要和我過二人世界,”阿引看出殷九弱全身上下十足的抗拒,故意陰陽怪氣,“您就不要在一旁打擾我們敘舊了吧。”
她親親熱熱坐到殷九弱旁邊,夾起一塊白玉豆腐要喂給殷九弱,“慢點吃。”
豈料,殷九弱同樣彆過臉去,似乎也是在推拒,“我不想吃這些。”
扶清在心底歎息一聲,溫言軟語道“小九,你想吃什麼,我再給你做。”
“不是你做的就行,”殷九弱神色自若。”
“哎喲,那真是有點麻煩了,”阿引故作苦惱地想了一會兒,突然跑去阿寶身邊,拿出一個青色的包袱,“我這兒有昨天我做的青丘特產紫薯椰子膏,嘗嘗看”
扶清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兩人,見殷九弱說了聲“好”
,頓時庭院裡的風雪頓時變得更大,風聲蕭瑟。
淺紫色的糕點,由阿引用竹筷夾起,慢慢送入殷九弱口中,她們邊吃邊聊,不一會兒吃完了糕點。
桌上的飯菜沒有人再動過一次。
設下無法離開的禁製,扶清察覺到心口湧動的暗流,她回到房裡,本想撫琴壓製,卻沒了任何興致,獨坐在書桌旁翻閱古籍。
然而,靈海裡想要立刻將殷九弱圈禁在自己身側的妄念,越發潮起,難以克製。
輪椅滾動的聲音響起,殷九弱在門口發問
“可以把我要送給阿引的簪花還給我嗎”
“簪花嗎”扶清從書籍中抬眸,像一尊毫無情緒的冰冷白瓷。
“嗯,那根連理枝簪花。”殷九弱指了指自己已經掛在腰間的暖玉,那裡本來懸著翡色碧玉玨
扶清之前為她沐浴後便係上了。
“這是阿引送給我的,我想我應該要回禮才好。”
女人眸光浮動著幽幽瑰色,極力壓抑著什麼,她從儲物袋裡將簪花遞給殷九弱,溫柔囑咐道,“小九,你如今有了更多交好的朋友,本尊很欣慰,將連理枝簪花給她,你們便不必再相見。”
她刻意在朋友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霜華漫天的庭院裡,阿引饒有興致地看向扶清。
據傳這位道尊光風霽月不染塵,修的是萬物如一,天地共生的無情之道,對萬物一視同仁,都是天道輪回中所生之物。
人、妖、魔,與一花一草並無太大不同。
今日得見,這人的確和傳聞中一樣如玉潔淨,隻是冷玉易碎,越是清規束縛,越是戒律隱忍,似乎越容易徘徊在崩潰瘋魔的邊緣。
“長梵道尊,我和九弱可不止是朋友呢,你彆弄錯了,而且我們以後見麵的機會多得是。”
扶清略略抬眼,濃黑眼睫遮下暗潮湧動的眸光,無人可見之處她手中的古籍,霎時間被碾為齏粉。
殷九弱回到庭院中,將簪花遞給阿引,“當時就準備送你的,希望現在不會太晚。”
“不會啊,我很喜歡,連理枝是個好兆頭。”紅衣姑娘的聲音婉轉動聽,像一股自由的風,能滋潤疲倦的心。
然而,下一刻阿引召來阿寶,馭著殷九弱就往半空飛去。
雖然,半路她們被無形的屏障攔住,又不得不重新降落庭院。
扶清負手立在積雪的屋簷下,清冷麵容噙著溫潤之意,隻是靜靜站立便已風姿絕世。
倒是阿引先心虛起來,訕訕笑了兩聲,又理直氣壯地說
“我就是想試試道尊的實力,果然不容小覷,佩服佩服。”
扶清神色寡淡,仙人之姿的麵容端得是清靜無欲,叫人看不透內裡是否湧起驚濤駭浪。
她是個細膩的人,有人說這樣的人易被規則與瑣事煩擾,但她一向道心穩固,更無一物能擾動心性半分。
對上殷九弱陰鬱幽冷的桃花眼,女人徒生出一絲疑惑,
自己的道心真的穩固嗎
幾乎隻是一瞬間,她便給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無情大道已成,飛升在即,她的道心絕不會有任何動搖。
阿引扶著殷九弱,又抬頭問道
“不過,道尊把九弱看得這麼緊是要做什麼”
“小九需要靜養,不可胡鬨。何苦,她是本尊的道侶,怎可被你無緣無故帶走,”扶清淡淡地掃過庭院裡姿勢親昵的兩人,書籍上化為齏粉的古籍,被風吹散。
敝舊的太陽一照,仿佛有種嗆人的酸苦。
“是嗎道尊,”阿引嬌俏地晃晃如玉手指,“可是,你關得住人,關得住心嗎”
扶清眼神幽冷,隻望著虛無處,像是沒聽見般轉而叮囑殷九弱。
“小九,你該休息了。”
雪白法衣將女人裹得很嚴,像是止住了什麼危險的溢出。
一陣雪浪中,阿引帶著阿寶往鶴雪峰外跑,隻留下一句
“九弱,我還會回來的,放心吧。”
待阿引徹底消失後,扶清再次加固結界,將殷九弱帶回自己的臥室,日夜同眠。
之後的幾日,扶清一直在書房裡、修理機關造物,偶爾出來,也隻是察看結魂燈的情況,為其填補靈氣。
掌門幾次過來想詢問有關青丘阿引的事情,也被結界擋住,不得進入,隻好打道回府。
滄瀾宗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殷九弱與青丘的關係,猜測和疑問頻出。
在修煉上課時好些人不夠專心,被罰去後山做些除草、砍柴、料理菜園的雜事。
殷九弱時刻不忘修煉,似乎因為死過一次的關係,她修煉的速度奇快。
慢慢地,雙手沒有那麼僵直,也能做一些簡單不費力的小事。
每日辰時,她都化著輪椅到鶴雪峰的藏書處,遍尋秘法書籍,還真被她找到有關神魂召回的資料。
魂魄初生,彌漫著無量的道炁。年歲流失,道炁散歸於無極無垠的大羅天當中。是以,魂魄相聚,需以道炁附著之物為介,輔以至高法力
看了半天,殷九弱終於明白,扶清能夠招魂自己,是因為扶清擁有足夠多沾染了她的氣息的物件。
若是,把這些物件全部毀掉,招魂自然無法再進行下去。
她看得正認真,閣樓裡傳來腳步聲,是仙鶴童子。
它聲音艱澀,“小主人,尊上讓您去找她。”
“有什麼事嗎”殷九弱靠在輪椅上,往日憂鬱的眉目冷厲不少,“我正在看書,沒那麼多時間。”
仙鶴童子有些不解於殷九弱現在的態度,它記得小主人以前恨不得時刻陪在尊上身邊,念書修習,就算發呆也好。
怎麼滄瀾宗一場大戰後,什麼都變了,尊上不是特意救回小主人嗎
它和黑熊、企鵝,三個機關造物私底下討論過好幾次,還是不理解現在的情況。
“小主人,我能不能問問你和尊上之間發生了什麼啊”
詫異於仙鶴童子的疑問,殷九弱沒拿穩手裡的書,落在地上,雖然未染灰塵,她卻連彎腰都困難。
還是仙鶴童子幫她撿起來的。
“扶清她和我”殷九弱向虛無遠處微笑,如同一朵開在腐朽枯枝上的罌粟花,“她賜予我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可我聽說是夢就會醒啊,怎麼會醒不來”仙鶴童子用翅膀撓撓頭,聽得似懂非懂。
“因為是她賜予的。”
“哦,尊上修為高強,這麼一說我好像明白了,”仙鶴童子眯眯眼,“小主人,今天是我做的飯,你就多吃一點吧。”
前些天都是尊上下廚,小主人強忍著餓也不肯多吃幾口,也不知道還沒辟穀的人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又在閣樓磨蹭了半日,殷九弱才晃晃悠悠地回去。
下樓的路不長,凝冰的小道儘頭站著一個纖長的身影。
似乎扶清是特地過來等她的。
女人白衣執傘,姿態端莊高雅,墨發如羽衣般散開,聲線溫和平穩,掩下幾多無奈。
“小九,今日是仙鶴童子做的飯菜。”
“好,”殷九弱訝然於扶清的讓步,卻更覺得此人捉摸不透。
有的事上,扶清對她看似有著無限縱容,但卻一日比一日將她禁錮得更深更緊。
臨月居的堂屋裡,飯桌上擺著嫩嫩的蘆花雞,奶白色的清蔬湯,素菜裹卷。
色香味俱全。
扶清就這麼看著殷九弱喝湯、夾菜,冰冷修長的鳳眼浮動著幽深色澤。
“這幾日,怎麼不見小火”
“它和阿寶很投緣,又能玩到一起,我讓它跟著她們回青丘了。”
“還會回來嗎”
顯然扶清問的不止是小火,但殷九弱懶得與她多說一句話。
“不知道。”
扶清呼吸微微停頓,腦海莫名響起阿引的話,“你關得住她的人,關得住心嗎”
將殷九弱留在身邊,怎麼會留不住心
隻要她們日久年深,永世在一處就好。
這一邊,殷九弱放下碗筷,把玩著阿引送她的暖玉,不經意又瞥見扶清輾轉糾結的矛盾神情。
遺世獨立的清冷道尊,似乎在某種煎熬中掙紮,如明珠蒙塵邪肆美豔。
暖玉的溫度隱隱升高,殷九弱立刻加注靈氣,終於聽見了阿引元氣十足的聲音。
“九弱,你在做什麼”
“剛用完膳。”
二人熟練地對話,正表明了這幾日的頻繁聯絡,扶清端坐於殷九弱對麵,神情一如既往淡漠。
阿引的聲音從暖玉裡透出,“告訴你哦,我正在測算我們的八字。”
“八字”殷九弱單手托腮,唇角含著笑意旁若無人地和阿引利用暖玉傳音筒聊了起來,“測算八字做什麼”
“為了定下成親的吉日啊,我家裡人可急了,生怕我嫁不出去,”阿引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活潑俏皮。
這下輪到殷九弱驚訝了,“阿引,這麼快嗎”
“對啊,我們九尾狐敢愛敢恨,決定了就不會改變的。”
聽到“成親”這兩個字時,扶清刻意漠然的神色頃刻沉了下去,鳳眸裡流淌著晦暗不明的欲色。
殷九弱渾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的確不太了解你們九尾狐。”
“那你就要多了解嘛,”阿引刻意嬌著嗓音,尾音上揚像一把誘人的小鉤子,“九弱,你說到時候我們成親了,要幾個孩子比較好”
“孩子”殷九弱眉眼彎彎,覺得阿引真是很有趣的人,話題有夠跳躍。
“成親的吉日算出來有兩個,九弱你說我們選兩個月後的,還是半年後”
殷九弱正待答複阿引,鼻尖便充盈一縷惑人的甜香,如霜似雪的清冷女人已經俯身而下,濕潤嫣紅的唇毫不猶疑地覆了來。
婉轉碾磨,不斷加深,柔軟的唇瓣間隻餘下越發激烈的水聲。
“小九,告訴她,”女人眼裡泛著緋色水光,氣音嬌弱急促,卻還倔強偏執地道,“隻有我才能做你的妻。”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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