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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踏”
赤無傷跨步越進了那一扇坍塌的朱紅宮門,他毫不意外,隻看到了一道站立的背影,那件爆花紅豆般的嫁衣罩衫褪到了腰間,頹靡又華豔的,似挽著兩道瑪瑙血河,黛紫色的刀袖被身後的勁風吹得颯颯作響。
暖白玉的腕心還滴著血。
而在那帝座之上,汙血染著白袍,帝冠碎裂,麵容模糊。
“鄭陰蘿,情況有變”
他沒想太多,疾步走近,“那些天乾種根本就不是什麼開朝仙種,而是借曼荼羅印記瞞天過海的淵底罪血,怎會一下子跑出這麼多,那些淵底食祟都在做什麼啊真是丟我天族陰仆的臉”
“你、說、什、麼”
她的麵孔倏忽逼近,眉梢壓抑著猩紅陰影。
赤無傷並未瞞她,“也許是仙皇一死,破了周天皇天法陣,沒了至高者的遮擋,印記都徹底暴露出來了,那些天乾種都是阿修羅道的,而地坤”
他神色古怪。
“是六界這些年消亡與失蹤的大能尊者,男身女身都有。我觀過他們的靈竅了,他們被抹去了記憶,被強行煉成了合歡竅。”
什麼天乾燎原,什麼地坤潮露,隻不過是一個遮掩發情的幌子罷了
他發作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了,饒是最低階的人族,都脫了畜身,怎麼還會像畜生一樣沒有廉恥地索求呢而沒有克製的欲身,在神族看來,那就跟棚裡交配的牲口差不多。
這世間男女初始陌生,都要花時日來培養愛欲,可在這裡,隻需要一點坤血,就像李燕嫣那樣,就能引得天乾如癡如醉,形態癲狂,偏偏地坤們還為之沾沾自喜,以為是他們的信香獨特,才能引得強者鐘情
如今想來,哪裡是什麼癡迷,分明是想要從合歡竅裡掠奪坤元之氣,直到榨乾他們最後一滴,讓他們蒼頹致死
若是天乾為飼養者,地坤就是他們的食料
赤無傷不由得記起原先的蘭那王後青若水,她也是地坤之體,仙種本該長青,但她年歲尚短,美貌仍在,卻已長出了一頭雪發,顯然被白鼬妖王無數次掠奪了合歡竅裡的坤元
天乾本來修行的是乾元之氣,又有坤元之氣的輔佐,若是再過一兩百年,這都能造出一座修羅王朝了
赤無傷有些不寒而栗。
這不是什麼聖樂渺渺的言法仙朝,而是一場對六界生靈的截殺
他拉住她的衣袖,臉色凝重,“鄭陰蘿,這事兒太大了,我們幼神元胎修行時日尚淺,應付不了,還是快快回轉神洲,稟告給你我兄長”
他性情雖然暴躁易怒,卻不是那種非要送死的,何況牽涉的還有他的小冤家,那得更慎重了。他看那些戲文的,總有一些少年主角為了意氣與麵子,愛逞凶鬥狠出頭,埋下了不少後患,最後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孤家寡人的天下第一,又有什麼滋味呢
他可是很聽勸的,打不了立即兜了
鄭陰蘿就跑
“淵底仙朝天乾地坤阿修羅”
陰蘿將所有碎塊拚湊之後,倏然失聲。
她不僅弑母殺兄,她前世還為了救人間王朝,為了救與她根本無關的生民,屠光了一座修羅國度
她屠的,至始至終,都是她的族種
原來前世她能開天,竟有一半功勞是踩著她族親的屍骨,天道默認她的大義滅親,特意對她嘉獎。可她偏偏又做不了第一等,因為她的腳踝底下,纏滿了族親的冤魂,它們無聲無息拖著她下墜,不讓她輕易圓滿。
陰蘿終於明白胞兄那一句
“我們生來是罪,是謀逆,洗不了的六界恥辱,我們都見不得光。”
我是罪身,偏偏賜我庇佑眾生的神台,而我若想神台高懸,卻要以親族屍骨壘砌
哈哈哈哈天道至公玩我至深好得很好得很哈哈
胸腹臟器被氣海利刃絞得粉碎,陰蘿生生噴出了一口紫血。
“鄭陰蘿鄭陰蘿你怎麼了”
赤無傷緊張環住她,“小爺就知道這裡惡邪藏淵,不是什麼好地方,你撐著,咱們這就開天巨門,讓神洲尊者來收拾這些臟玩意兒”
惡心,憎恨,厭棄,仇怨等情緒湧上心頭,陰蘿如同惡獸噙住了她口中的獵物。
“好啊,你去,你儘管去,你去讓那些通神大尊,最好讓你哥哥鎮厄天尊,親自來鎮殺我這一尊厄害”她神色陰毒,“最好還把我的皮扒了,寫滿你們鳳凰聖族的惡祝,烈火日日烤化我的油脂,做一碗肥厚燈油”
“鄭陰蘿,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赤無傷摸她心宮,憂心忡忡,“是不是被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沾上了”
她猛地甩開他,聲勢烈而陰寒。
“不乾不淨我便是不乾不淨不陰不陽我才是那個小賤種小畜生我就不該存在這個世間”
赤無傷瞠目結舌了半天,“你到底受了什麼刺激怎麼怎麼又翻起舊賬來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耳根,“小爺不是說了麼,蛇那個比較多,也沒什麼吧”
你就關注這個嗎
陰蘿頓覺內傷更重,她氣血激蕩,又是嘔出一灘蛇血。
少年帝子臉色都白了,他似乎有所明悟,語調都摻上了一絲驚恐,還有說不出的敬佩,“鄭陰蘿,你該不會是,跟仙皇鬥法的時候,把你命根子都給鬥上了吧你,你成太監了嗎”
難怪他的修為總是追不上鄭陰蘿,這下手得多狠啊。
你,在,開,什,麼,玩,笑
對於心高氣傲的蛇蟒來說,太監蛇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嘔嘔嘔”
陰蘿接連噴了三口鮮血,每一口在鳥身上都不落空。
“鄭陰蘿這血糊糊的惡不惡心,你故意的是不是你”
他戛然而
止。
那一雙黑葡萄貓兒瞳水淋淋的,被殿外的夕陽一照,就跟碎了一般,他輕聲地問,“怎麼了鄭陰蘿你告訴小爺,我,我一定幫你。”
“哈幫我就你這個小廢物天神”她的壓迫陡然加重,瞳眸淬了豔毒,似小蛇般爬上他的胸膛,啞嗓嘶聲,“好,我告訴你,我是江氏罪血,我十八歲殺了我母,如今兩百歲又弑了我親哥,神族假惺惺撫養我,卻要我親手殺死我的親眷,你說,你怎麼幫我,你要”
她尾音尖銳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