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應舟想起了自己殘缺混亂的夢,夢裡的蘇方離開了家,遭到了各種冷落陰陽怪氣和辱罵。
他為什麼不在是不是因為自己刻意的躲避
看著眼前熟睡的人,沈應舟低喃道“軟軟,我該怎麼做”
“唔師兄”
睡得迷迷糊糊的蘇方剛睜開眼,就看見沈應舟蹲在他麵前,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神色,複雜到讓他一時有些難以分辨。
沈應舟有些慌亂地收回了手,站起身“我剛要叫醒你走吧,我下班了。”
蘇方揉了揉眼睛,漸漸清醒過來,看著沈應舟有些僵硬的身影疑惑地歪了歪頭,隨後明白了些什麼,眉頭一挑露出了既愉悅又得意的笑容。
一周後,蘇方正式進入到故宮文保科技部書畫組,與他共同進入書畫組的,是郝文。
蘇方準時跟隨師父從西門進入,一路走過七扇朱紅宮門,按照規矩過一扇門吆喝兩聲,最後終於來到了他日後工作的那處院落。
說不上有多寬闊,也說不上有多豪華,甚至是顯而易見的老舊,但紅牆青瓦隔去了城市的喧鬨,留下的靜謐讓時間都變得緩步慢行了起來。
新人進組後會被分配師父,書畫組今年的新人就蘇方和郝文兩人,蘇方又是蘇振清從小帶到大的,自然還是跟著蘇振清,想著帶一個帶兩個都是帶,郝文也就一起跟著蘇振清了。
於是一見到郝文,蘇方立馬挺起了胸膛“叫師兄”
剛進門的郝文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聽話地叫了聲“師兄。”
從小作為師弟長大的蘇方聽了這句“師兄”,那叫一個身心舒暢,當即表示要罩著郝文,然後收獲了蘇振清呼在腦袋上的一巴掌。
上班的第一天,蘇方和郝文幾乎什麼也沒做,領了工牌被師父帶著熟悉了一下工作環境,也就是各個組轉了一圈,然後回到自己的小院熟悉各種工具,中午到食堂吃了個飯,下午繼續熟悉工具,做修複練習和旁觀前輩們修文物。
接下來的幾天裡,蘇方和郝文的工作依舊如常,要麼拿著疊紙做清理練習,或是拿著鑷子做揭畫練習,要麼就跟在蘇振清身邊觀摩學習。
蘇方從小跟在師父身邊慣了,蘇振清做上一步,他立馬能知道下一步做什麼,不需要蘇振清開口,就已經把工具遞到蘇振清手邊。
而郝文就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沒有人吩咐,他就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
見他這樣,蘇方乾脆把他拉在身邊,蘇振清一邊做,他一邊給郝文輕聲講解,為他分析蘇振清下一步的動向,指揮著郝文給蘇振清遞工具。
周圍人看了都樂嗬嗬的,直誇獎蘇方這個師兄做的好。
蘇方驕傲地挺起了胸脯,然後蹭到了蘇振清身邊討好地為蘇振清垂肩“師父,我帶的這麼好,幫你減輕了多少負擔啊,有沒有獎勵”
蘇振清看了他一眼,拿起一個盆塞到了他的懷裡“那就獎勵你去做點漿糊回來。”
“”蘇方抱著盆,氣呼呼地走了,臨走還不忘拉上郝文,“這麼好的助手不珍惜,後悔去吧”
身後響起了一片哄笑聲。
耍性子歸耍性子,漿糊還是要做的。
蘇方帶著郝文去取了小麥澱粉和水,準備開始揉麵。
“師兄,這做漿糊好像一個人就可以了,我們倆都出來,這樣”郝文顯得有些不安。
蘇方歪頭看了看他,思索片刻後點頭“對,”然後把盆往郝文懷裡一塞,“那就你來吧。”
他找了個凳子拖到郝文身邊坐下,那架勢還真是打算做個甩手掌櫃了。
郝文聽話地挽起袖子,在麵粉中加入少量明礬與苯甲酸鈉防止發黴與蟲蛀,然後開始加水和麵,隻是時不時往工作間望的樣子透露出了他心底的不安。
“你從前是在私人工作室裡乾的吧”蘇方冷不丁問道。
“啊”郝文反應了一下,然後連忙點頭,羞赧地笑了笑,“對,師兄好厲害,這都能猜到。”
“私人工作室接的活一般要給截止時間,為了能多賺點錢,自然要儘快完成好多接點單子,可是郝文,你現在已經在故宮了水少了,加水。”
“哦、哦哦。”郝文連忙給麵絮裡加了點水,一邊繼續攪一邊看向蘇方,“師兄,你剛剛說”
“故宮有上百萬件藏品待修複,有時還要接一些特殊的外來活兒,你覺得咱們能修完嗎”
郝文立馬搖頭“那肯定不能,不過咱們之後還有人接著修,總有修完的一天。”
“是啊,總有修完的一天,那你還著什麼急”
郝文愣住了。
“故宮裡修的不一定都是一二三級文物,也有一般文物,可對於我們來說,不管哪種,都要慎之又慎,所以有時候你需要學會適當的放鬆,繃得太緊,反而容易出錯。”蘇方看了一眼郝文的手,“拿著鑷子練了多久手都僵了吧”
郝文的動作一頓,看向了自己的手。
“彆發愣了,麵和的不錯,放著醒十分鐘。”蘇方起身伸了個懶腰,“知道這十分鐘要做什麼嗎”
郝文想了想,有些猶豫地答道“呆著休息”
“聰明”蘇方打了個響指,“帶你見見咱們這的大內侍衛。”
故宮裡有一群“大內侍衛”,專門負責保護故宮文物免受老鼠的侵害、
蘇方帶著郝文去取了碗貓糧,一邊喵喵叫一邊四下搜尋。
很快,他們就聽到了一聲軟軟的回應
“喵”
一隻毛色金黃柔順的獅子貓從屋簷背麵探出了個頭,看到蘇方手裡的貓糧,它立刻從屋簷跳到了院牆上,再跳了下來,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了蘇方身邊,蹭了蹭他的褲腿。
蘇方蹲下身,把碗放在了地上,獅子貓立刻埋頭吃了起來,任由蘇方撫摸著他的脊背,還時不時晃動兩下毛絨絨的大尾巴,看著很是愜意。
“這是阿大,是咱們故宮裡的大內侍衛,已經十歲了,之前畢業實習的時候我喂過他一段時間,看來他還記得我。”蘇方拉起郝文的手放在了阿大的背上,“他性子很好的,摸摸吧。”
郝文試探著摸了一下,阿大頭也不回,隻搖了搖尾巴。郝文的眼中閃爍著些許欣喜,輕柔地撫摸著阿大的背。
溫順可愛的動物向來最能撫慰人心,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柔軟觸感,郝文顯而易見地不再緊繃著,整個人輕鬆了下來。
“其實”郝文輕聲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我很擔心,我覺得自己做不好這個工作,這可是故宮啊,我”
“你是走關係進來的”
冷不丁一句話把郝文嚇得幾乎跳了起來“怎、怎麼可能這可是違規的”
“那不就得了”蘇方站起身,拍了拍郝文的肩,“記住,你是上萬人裡挑出一千多人進筆試,一千多人挑出一百人進麵試,最後從一百多人裡脫穎而出的萬裡挑一”
“你,就是牛逼”
說完,轉身溜溜達達往工作室走去。
身後,郝文愣了幾秒,隨後露出了一個有些憨卻又明朗的笑容,緊跑兩步跟在了蘇方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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