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立的瞳孔如針,內裡滿是不甘。
“不可能……”
要想辦法阻止神血流失,不然的話……
手指微微顫動,原本再度流淌的時空又一次緩緩凝固,無論是眼前那對憤怒的瞳孔,還是從心臟創口處流失的神血,一切都在放緩腳步。
但損失的神血太多了,凝固時空也變得越發艱難起來,縱然拚命的試圖令萬物停下腳步,但萬物會順從強大的力量,卻不會順從於眼下瀕臨絕境的怪物。
時間不情願的放緩了腳步,但卻依然還在緩慢的流動,神血依然在無可違逆的流失。
“不可能會是這樣……”
目眥欲裂,眼睜睜的感受著神血正在從自己體內流失,力量也在一步步失去控製,這具軀殼也在陷入崩壞,這種無力感還是黑影從來沒有體會的事情。
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
如果自己沒有輕視該隱的話,沒有將心重新還給他,他就絕對不可能脫離自己的意誌支配;如果自己能夠早一點察覺到體內殘存的莉莉絲的話,也就不會被她蒙住雙眼;如果那條該死的魚沒有來搗亂的話,自己當時就能直接踩死該隱了;如果該隱手中沒有梅塔特隆的頭顱的話,僅憑他那虛弱之軀根本不可能和自己對抗……
如果,如果,如果……
如果是這樣的話,隻要有任何一處不同,自己都絕對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勝者都一定會是自己。
怎麼會是這樣,這怎麼可能,這根本不可能。
伴隨著身體的崩壞,沒有了肉身的束縛,黑影的眼前卻得以看到了更多的畫麵……一段原本被封鎖的過去影像。
在某個遙遠的年代,在那水晶天內,神高坐於神座之上。它的掌中托著那個灰暗的靈魂,凝視著手中的灰暗靈魂,它的身體顯現出了兩個半身。
“我為造物主。”
神的半身如是說著。
“我為救世主。”
神的半身如是說著。
造物主停留在了水晶天內,救世主卻來到了那個灰暗靈魂的人世間後代身上。一代又一代,源自神靈的血在大地之上流傳,忠誠的聖杯騎士們守護著承載有神血的“聖杯”,而沉睡的救世主依然沉睡著。
神血猶如是一個美味的誘餌,誘惑著那個貪婪暴戾自大的怪物,救世主彌賽亞耐心的等待著。
終於,怪物上鉤了……
在那水晶天之內,神看著麵前的棋盤,默不作聲的落下一子,棋局上,原本局勢大優的黑王突然被白王扳回一局,看似明朗的局勢再度混淆不清起來。
然後,它的視線忽然看向了未來的黑影。
“禮物喜歡嗎。”
神平靜的問道。
“不可能會是這樣……”
豎立的蛇瞳當中滿是不甘。
神血的來曆它並不是沒有懷疑過,但多次探究之後又確認神血確實沒有危害,便隻覺得是神因為某種意外而留下的,但沒想到的是,居然會是神的刻意設計?
神血確實沒有危害,但誰說能殺人的就隻有毒藥?
黑影因為神血而進入這具軀殼之內,現在卻又因為神血流失而被困在這具軀殼之內。身為救世主的神血並沒有毀滅即將毀滅世界的魔,隻是在最後關頭一聲不吭的抽掉了魔腳下的梯子。
“不!我還沒有輸!我還沒有輸!!!”
雙眼充血,在強烈的憤怒、不甘、暴戾之中,黑影並非沒有減緩自己體內的力量,反而是進一步推動了自己的力量。
既然是這力量讓軀殼陷入崩壞當中,那就不要這力量了。
力量無所謂,隻要自己能夠活下來就一切都還有機會,就還能喚醒沉睡的本體。
“現在你們自由了!”
無論是神血還是原始的力量,都從幾近崩壞的軀殼之內釋放出來,整個舊世界空間當中,狂嘯的無形力量四溢開,讓這個原本凋零的舊世界再度迎來新的機會。
或許千百年後,在這個舊世界內會再度誕生數不清的魔怪,但那都與黑影無關了。
四溢的力量撕扯著基本的空間構造,撕開了無數道口子,早已苟延殘喘的黑影乘機順著其中口子逃離。該隱的臉上又驚又怒,正欲向前一步,但忍不住摔倒在了地上。
黑影已然是山窮水儘,該隱又何嘗不是呢?
勉強喘息著,該隱已然意識到了自己恐怕沒有辦法再解決黑影了,因為它的時間已經要到了。
但望著黑影逃離的方向,該隱卻感到心中出乎意料的平靜,沒有對於人類的擔憂,隻是安然。
“或許你確實很強,或許你是最強,但最強並非不敗。戰勝彆人是很容易的,但戰勝自己卻很難,你並沒有輸給我,而是輸給了你自己、輸給了你的傲慢自負。隻有知道恐懼才會去試圖改變,以戰勝自己的恐懼。但無心的野獸,沒有恐懼心的你真的會改變自己嗎?”
“你的傲慢,你的自負,你的狂妄……對於沒有恐懼心的你而言,你能夠戰勝自己、去除自己的弱點嗎?如果不能的話,這樣的你,就算再強也一定還是有弱點的……”
“蛇啊,縱然讓你一時僥幸逃脫,但我的後裔們也一定能夠戰勝你。”
心中想著,該隱竟不再為自己的後裔們擔心了,嘴角一笑,早已不堪重負的身體就這麼無力的倒了下去,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隱約看見一個倩影。
“莉莉……”
喃喃著,時間的力量襲來,活了數萬年的人類身體化作飛煙散去。
該隱,死亡。
……
美國加利福尼亞,某處沙灘海岸。
“嘩啦啦……”
夕陽映照之下,沙灘上遍布細碎的金色,海水此起彼伏的衝擊著沙灘,卷起一層白色的泡沫。
而在這蕩漾的沙灘邊,一個渾身是鮮血的身軀卻在朝著沙灘的方向緩緩爬行。
每一次,都會用纖細的手指深深的挖進沙層當中,用手生生拖著自己的身體前進。那些尖銳的沙礫棱角會割裂手指,從傷口處滲出縷縷血絲,之後再用另一隻手再奮力的向前,就這麼一點點的向前爬著。
而海浪更會不時的衝擊著這個落難者的身體,搖晃它的身體,讓它的爬行更為艱難。
“我居然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咬牙切齒著,每爬一步,心中的狂怒都會隨之增長一分。
眼下,它幾乎所有的力量都舍棄了,僅剩的一點力量也用於跨越時空縫隙和修複這具軀殼,眼下的它和普通的人類並無區彆,隨便一條野狗都能把它咬死。
但無論如何,現在它終於還是僥幸生存了下來。
雖然現在看起來很狼狽,但隻要給它幾天時間,它就能強大到超越這個星球上的任何一個個體;隻要一個月,它就可以再度準備著手本體的複蘇計劃了。到那時,沒有該隱、沒有了梅塔特隆、沒有一群妨礙自己的人,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阻攔它?
“該隱……區區一條獵狗居然也敢如此,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要……”
“終於找到你了啊。”
突然之間,正在艱難爬行的落難者眼前的沙礫上,多出了一雙穿著皮鞋的腳,隨之一個壓抑的聲音響起。
落難者的動作一滯,然後視線向上看去……
漆黑的西褲、黑色的夾克,以及那副冰冷的麵容、壓抑怒火的眼睛。
豎立的瞳孔微微收縮。
這個人它依稀有些印象,好像是叫羅伯茨,是自己附身的這具身體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