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篆水靈是一頭三百多歲的老肺魚,年紀比天水城還大,身長一丈半以上。
它遊到廟會前方的空地邊緣,探出頭來,聽取蕭神侍的要求。
這時就能看出,它的模樣格外肥碩可怖——無論什麼魚類,長得太大都有點嚇人——額前已經硬骨質化,還長著一點綠色的暗藻,而鰓後兩條細小的肉質鰭卻能撐起它的上半身,讓它半立在沉入水中的石階上。
蕭主侍說完,它一扭頭就紮進水裡,轉眼不見。
之所以請香篆水靈來勘察神廟地基,是因為它是近似於兩棲類的妖怪,既有鰓又有肺,還能通過皮膚輔助呼吸。
這頭老肺魚不僅水中來去,還有遁地之能。
湖邊神廟的地下,有石有砂有土有水,除了這頭老肺魚,蕭主侍都想不出哪頭妖怪更適合下去勘察。
現在,它就從水底直接遁入神廟正下方,檢查地層情況。
這一去就是兩個時辰,比它今年一月的首次下潛耗時更長。
等得越久,蕭主侍的心情就越沉重。
情形不容樂觀啊。
就在他如坐針氈時,香篆水靈重新浮出水麵,一張嘴就帶給他一個噩耗:
“神廟地下已經灌滿了水,你現在就好像站在流沙上麵,多虧這建築本身緊固,不然你們都已經掉進水裡。”
蕭主侍難以置信:“你年初不是說過,神廟的地基再堅持個三五年不成問題嗎?”
“年初是年初,當時滲水遠沒有這樣嚴重。”老肺魚答道,“底下滲水讓地層形成空鼓,神廟地基已經不穩了。你住在廟裡,沒覺得梁柱歪斜嗎?”
“……”工匠們也是這樣說的,蕭主侍按著額頭,“到底什麼原因,讓災情突然加速?”
“從香篆湖到你廟底,滲出一個大洞,很大,兩個我都能輕鬆通過。”水靈解釋,“我能過,水就能過。所以泡蝕的速度加快,你的廟就頂不住了。”
“滲出一個大洞?”蕭主侍目光一凝,“人為的還是天然的?”
“這哪能看得出來?”香篆水靈擺了擺頭,激得水花四濺,“我上次來還沒有這洞呢,至少我沒注意到,所以約莫是兩三個月內出現的吧。”
“兩三個月,能蝕出這麼大的洞?”
“沒什麼不能的。”香篆水靈道,“岸邊本來就多孔,你們人類還老往湖邊倒東西,引來那麼多魚類、狸子和烏龜在岸邊挖土築巢,我清理起來很累啊。最近幾個月,雨又下得凶,湖麵看漲,水壓很大,指不定它就塌出一個洞。”
“會不會是人為的?”
“你是說,有人要挖塌你的神廟?”香篆水靈想了想,“我看不出來。但是,乾嘛要那麼做?”
這廝有被害妄想吧?
蕭主侍長長歎了口氣,不掩疲憊。
西林神廟的情況,當晚就彙報到爻王那裡去。
遊榮之和賀靈川進宮彙報新城進展,聽爻王說起此事,遊榮之就問:“那麼,蕭主侍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蕭主侍去稟報梁主使了。”梁主使是天水城神廟侍徒之長,是妙湛天女神在爻國的地麵代言人,地位崇高。蕭主侍遇事不決,隻能去問梁主使。
但爻王知道,皮球早晚還會踢回自己這裡來。梁主使能做的,也就是讓天水城想辦法解決。
考驗爻國忠誠和能力的時候到了。
再說,神廟失修還不是因為爻廷一拖再拖!要不是新神廟拖了兩年還沒建好,蕭主侍何至於這樣狼狽?
“這個事情,有些棘手。”
遊、賀兩人對望一眼,賀靈川即道:“我也聽說西林神廟的症結在地底,地麵上的工匠再怎麼努力,也難挽其傾頹之勢。那麼多人還住在裡麵,太危險了。這要是再出事,就是大事。”
一言以蔽之,西林神廟塌定了,神仙難救。
他懷裡的攝魂鏡出聲諷刺:“女神要是法力無邊,怎麼連自己一座神廟都救不起來?不就是地下多了個洞?誒嘿嘿嘿!這個洞來得巧,這個洞來得妙!”
爻王點了點頭。最近打交道太頻繁了,他現在多少也習慣了賀驍的說話方式,比較直爽,但溝通效率高。
遊榮之正色道:“我等願為王上分憂!新城已經規劃好神廟用地,蕭主侍隻要再等三個月,新城神廟就有雛形,六個月後基本落成,可以入住。”
民宅和商鋪可以在十幾天內蓋好,因為它們形式簡單、用料普通,哪怕格局一樣大家也沒意見,適合批量建造。但神廟建築高大繁複,要求精工細作,一刻一鑿都是對天神滿滿的愛,可不是搞突擊、搶進度可以造出來的。
哪怕以新城建設當下雷厲風行的狀態,承諾六個月建好也是誇下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