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女神廟主使主侍的麵,還敢硬剛?這小子真是一塊滾刀肉!
雖然他說得一點錯也沒有。
神廟這幫家夥仗著女神的威儀,一邊享受國庫的無償撥款,一邊享受全國的信民愛戴,一邊對國內事務指手劃腳,事必稱“觸犯神威”,還要成天來找爻廷的麻煩。
這一瞬間,爻王心裡還有幾絲快意。
“無理?王上,是他無理還是我無理?”賀靈川自動換詞,一臉正氣浩然,“凡事說破天也說不破一個‘理’字!要乾這麼大的工程還得乾好,最重要的無非章法和規矩。規矩混亂不清、章法晦暗不明,兩年期的工程就可以拖成十年!”
對方跟他講“禮”,但他跟對方講“理”。
為什麼?
因為神明不講理,隻降罪。
以他犯下的“大錯”、以他對妙湛天的冒犯,要不是因為身邊有九百宮廷近衛保護,神廟說不定一聲不吭先派廟兵拿下賀靈川,再去跟爻王慢慢掰扯。
莫說他隻是個素人,從前有官員犯事兒,神廟真就這麼乾過。
但在今日這個廟堂上,賀靈川偏偏要據理力爭、以理服人。
不是因為“理”在他這裡,而是因為“勢”在他身後。
“十年”這兩字一出,爻王臉皮一抽。
“今天有人告狀我動了他的石頭,明天就會有人跳出來說,我們要挖的地裡埋著他的祖宗。這工程要是誰都能出來指指點點、推三阻四,那我是真辦不成,王上您得另請高明。”
爻王的臉皮快繃不住了。這小子連他都懟?
“你在禦前、在主使麵前,都敢這般囂張無狀,私底下不知要怎樣肆無忌憚!”蕭主侍勃然大怒,下一句不假思索就出來了,“你今天在這裡說清楚,為什麼新城建造一缺盤金石,西林神廟馬上就塌了?”
怒發衝冠,他一不小心說出了心裡話。
梁主使本想開口,一聽這話隻能閉嘴,反給他一個責備的眼神。
不妙啊。
果然賀靈川立刻抓住這一話柄,振振有辭:“難道不是因為西林神廟崩塌在即已成危樓,新城神廟才要加緊建造嗎?否則哪個地方建神廟隻給五六個月期限?當年修建西林神廟前後用了多久?好像不少於三十年吧!”
彆人根本插不進嘴:“蕭主侍既然暗示、不對,蕭主侍既然指認我們弄塌西林神廟,那一定收集到詳實的證據對吧?請當庭呈供,否則就是血口噴人、意圖阻撓工程進度!”
西林神廟崩塌的證據,嘿嘿,神仙都拿不出來。
他為什麼照準蕭主侍打?因為不講理的人最容易暴怒。
一暴怒,就會亂了章法,就會自送話柄。
見蕭主侍無語凝噎,賀驍就差大喊一句“來人”,梁主使隻得親自出麵了:“任這外商吹得天花亂墜,西林神廟的石材被挪用已是確鑿無疑,君上,此事要如何處置?”
他才不與賀驍糾纏,一上來就對話爻王。
爻王捋了捋長須,一臉肅然:“說到處置,那就要解決實際問題。”
遊榮之在邊上聽得目瞪口呆,但馬上回神接話,言辭懇切:“新城的神廟確實已經規劃完畢,我們也報知梁主使和蕭主侍,六個月後即可入住。”
賀靈川緊接著道:“六個月後,內澇、地陷、崩塌、廟眾受傷這些問題都可以一勞永逸解決,諸位神官就不用再擔驚受怕。”
蕭主侍冷著臉道:“既然新城要建神廟,為什麼不把西林神廟這批材料先運去那裡、妥善保存?”
“運不過去。”賀靈川直截了當,“還沒開路呢,那裡現在還是莽莽山林,重達幾萬斤的石材怎麼上山?”
遊榮之征得爻王同意,打開禦書房的沙盤,顯示出整個都城東擴項目的輪廓。
其他人一看,果然遊榮之所指位置,是一片青綠山丘。
他們還不能嫌賀靈川位置挑得不好。自從西林神廟的沉降問題越發突出,後來的神廟建設都喜歡建在高處,並且俯瞰達官貴人的官邸,可以帶來居高臨下的愉悅。
新城的地勢都比較平緩,小山丘可不好找。賀靈川給他們安排這個位置也算有心了。
但正如賀靈川所說,山上還沒修路呢,動輒幾萬斤、幾十萬斤的建材怎麼運得上去?
先前工程開蔞山是為了搶進度,又動用元力、又動用玄晶,說一句勞民傷財都不為過。神廟的修建又不搶工期,當然要等到路都建好再開始。
賀靈川接著道:“我問過兩個礦山,三個月內會出貨兩批盤金石,再加上西林神廟剩餘的石材,建起新城神廟的材料完全足夠。”
那麼事實很清楚了,目前的新城建設缺石料,神廟一時半會兒又不開建,所以這個項目就挪用了西林廟拆下來的建材。三個月後,礦山會送來新的盤金石,上山的路也修好了,賀靈川再命人送石上山,開始修廟。
如果按步就班,這個流程是可以走起來的。爻王很清楚,遊榮之很清楚,因為都城東擴項目在賀驍手底下一直都是這樣運作的,而且很絲滑順暢。
這一瞬間,遊榮之盯著幾人陰晴不定的神情,腦海裡閃過好幾個念頭。
他該站在誰的立場?
他該怎麼表示?
爻王會希望他站什麼立場、說什麼話呢?
看著爻王微皺的眉頭,遊榮之明白了。他這個工程主官上前一步,清聲道:“如果單單從流程上看,賀驍說的沒有什麼問題。工程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幽湖彆苑缺材料,拆周邊的荒廢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