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也挑了挑眉。不愧是白子蘄,當上都雲使這麼久了,心直口快的毛病還沒改掉。今日若是換作都雲主使在此,斷不會這樣問起。
結果白子蘄繼續追問:“這是何時發生的?是哪一位仙人?”
“六十多年前了罷?”爻王笑道,“先王夢見哪一位仙人,宮中沒有記載,那時連我都未出生哩。”
白子蘄也不問了,就誇手裡的冰芭好吃。
爻王笑道:“白都使既然喜歡,我讓人抄一份配方給你。不過做這冰芭要用最新鮮的香草籽,如果長途運輸,未免丟了些風味。”
就在這時,老宮人裘隆走進清音閣,站在爻王身邊輕聲道:
“遊大人來彙報工程進度,已在禦書房候見。”
每過五七天,天水東擴工程的施工進度就得彙總上報。這是天水城眼下的頭等大事,爻王主抓,當然會親自過問。
不過他一聽遊榮之來了,卻皺眉道:“怎麼不是賀驍?”
今天進宮彙報工作的,本來應該是賀驍。
“新官署已經建起外牆,今晨地麵突然坍塌,整棟樓宇都陷進了坑裡。賀驍主持緊急會議,要定損查因,所以是遊大人進宮彙報。”裘隆接著道,“遊大人說,雨季已經過去,地底不再潮濕,這時候坍塌很不應該,所以要嚴查材料問題。”
這麼大一個工程,又往死裡趕進度,當然三天兩頭就會出問題。爻王最開始還有些不快,現在已經習以為常,出現問題就解決問題唄,反正大小問題永不間斷:
“讓遊榮之候著,我晚點過去。”
白子蘄和青陽耳力好,裘隆也沒設結界,他稟告的內容,兩人都能聽見。
於是白子蘄笑道:“國君慧眼識人,賀驍的確是個人才。”
爻王拊掌:“我與白都使所見略同。”
他用賀驍鬥贏了青陽,霜葉也用賀驍打擊了青陽,甚至白子蘄也是接過賀驍手裡的案子接著做,才把青陽送進了天宮的大牢。
賀驍還真是青陽的克星!想到這一點,爻王就笑得合不攏嘴。
青陽卻悠悠道:“賀驍這人包藏禍心,看起來事事為你著想,實則誰用他都受反傷。這一點,霜葉國師應該最有發言權。”
爻王嗬嗬一笑:“誰用他都倒黴?未必罷,我看赤鄢國的太子伏山越就過得挺好。”
不老藥案的引子是靈虛信差失蹤案,那是伏山越親手交給賀驍的案子,好像還全程給賀驍撐腰。那他到現在不也好端端地沒事兒麼?
這一句還真打在盲點上,青陽一時難以反駁。
好在白子蘄開了聲:“聽梁主使說,女神的新廟也即將動工,我想過去看看。”
他是神使,有這要求也在情理之中,爻王一口答應:“我讓遊榮之給白都使做個導伴。”
飯後,他先去聽取遊榮之的簡報;白子蘄則與青陽漫步玉泉宮,敘舊。
這裡天寒地凍,銀裝素裹,平時已經沒有宮人膽敢停留,倒給兩人騰出一個清靜說話的地方。
青陽首先開了口:“你這心直口快的毛病始終沒改掉,難怪被主使扔到閃金平原來。”
白子蘄苦笑,還是被青陽一眼看破了啊。“幾十年了,改不掉。”
他順手往牆邊一指:“那棵老梨樹的死因,查出來沒有?”
“爻王幾次三番大發雷霆,樹醫給出的意見都是急速衰亡、不似人為。你看玉泉宮的環境,哪怕是個樹妖也不好成活,它一連挺了六十年,也是大不易。”青陽搖頭,“我一直在想,爻王為什麼非要住在玉泉宮邊上不可?明明他年老體弱,已不耐寒。”
從前老梨樹還在,爻王還能勉強找個理由,說自己愛樹成癡。
現在老梨都沒了,爻王還守在玉泉宮邊上作甚?
“老梨花偏偏在爻王的壽典上枯死?”白子蘄撫著下巴,習慣性推敲,“最近,爻國怎麼總有東西死得不明不白?”
青陽知道他口中另一個死得不明不白的“東西”,指的是薛宗武。
“你可以自告奮勇去查原因,爻王得了你這個不要錢的幫工,一定喜不自勝。”青陽悠悠道,“反正你這些天也沒事兒做。”
“你怎麼知道我沒事做?”白子蘄何等精明,一下就反應過來,“哦,女神的規劃,你也參與了?”
青陽不置可否:“什麼規劃?”
離開靈虛太久了,她有點忘了,跟白子蘄說話總得小心再小心。
嗯,麵對賀驍也是這樣。
白子蘄從闌杆上抓起一捧雪:“梁主使說,女神有個重要計劃。連女神都認為‘重要’,那麼這個計劃就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執行者、統籌者,而梁主使——”
他搖了搖頭:“——梁主使不擅長這個。”
其實何止是梁主使,整個天宮都不擅長。
所以天宮需要靈虛城,需要貝迦,需要一個強大而完善的行政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