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對白坦的來意心知肚明,但表麵上隻是客套,隻字不提。
白坦畢竟雜務纏身,沒時間跟她推太極,說了幾句沒營養的場麵話之後,終是話鋒一轉切入了正題:“監國大人可知重武將軍走到哪裡?我往北邊發去消息,一直沒有回音。”
青陽搖頭:“我通知你和梁主使提前舉事,也讓羅甸和重武配合。所以宇文鏞至今沒有回來天水城,至於重武何在,他還沒跟我聯絡,興許明後天就有飛訊。”
白坦心裡一沉。
乍一聽,青陽講得沒毛病,態度又很平和;其實,這話裡自相矛盾。
那場政變臨時提前,誰都猝不及防,重武和羅甸卻能及時接到消息,就說明青陽與他們有即時通聯之法,而不必非要等著禽妖傳訊。
怎麼到了現在,反而就聯係不上了呢?
白坦在朝為官幾十年,深知聽話要聽話外音。青陽故意這麼說,大概有兩重意思。一,宇文鏞是她設法拖住的,她也隨時可以不拖住;二,她掌控不了重武的動向。
換言之,重武想做什麼,不歸她管。
這表態就很值得說道了,因為在事先的三方籌劃中,青陽明確表示,重武是這計劃中很重要的一步棋子,如果爻宮事變失敗,重武可以接應他們離開;如果他們舉事成功,重武也可以為他們抵擋其他勢力的進攻。
當時議定的條件,是重武將軍在事變成功之後要領一支軍隊回去援助毗夏,而爻國要負責供應武器錢糧,不可再像爻王時期那樣百般推諉。
這個條件一點都不過分,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厚道,白坦當然滿口子答應。
現在她卻說,重武失聯了,在這麼微妙的時刻!
這是不是說明,重武也有貳心?
舉事之前議定的條件,對於這些悍將驕兵來說,約束力其實很弱。
白坦更擔心的是,這是不是也意味著,青陽和她背後的貝迦,對待自己的態度發生了轉變?
果然,即便殺掉了爻王,麻煩依舊無窮無儘。白坦一股躁火直頂腦門兒,但臉上還得加倍誠懇:“帶兵在外,時有突發,我懂!北線的交戰情況如何?”
青陽笑道:“宇文鏞前後吃了兩個敗仗,大概是因重武撤走、爻王身死而慌了陣腳。隘口被破,北境爻軍潰逃,被羅甸國攆去西南方向的侗山,折損了兩千多人。”
白坦哪怕預知這個結果,聽到時也微微動容。
在薛宗武手下時,北境爻軍的戰力還是挺不錯的,僅隔三四個月,沒道理直線下降。突然間兵敗如山倒,很可能是軍心渙散,鬥誌全無。
事實上,羅甸軍進攻隘關時大吼大叫,什麼爻王已死,爻國沒了;什麼重武將軍已經撤了,你們後援沒了;什麼天水城都被偷了,爾等還傻乎乎守關,到底替誰當看門狗?
最可怕的是,軍中有人證實,南邊的重武大營真地人去營空!
後方大亂,宇文鏞自己也心係國務,不能全神貫注,結果戰場犯錯被羅甸人抓住了破綻,要不是親兵舍命救他,宇文鏞自己都險些被擒。
於是一場大敗在所難免,宇文鏞收攏殘部往西逃躥。
青陽料定他是接到了天水政變的消息,知道回來也無王可勤,或許也知道宇文家滿門都被殺光,乾脆先找地方落腳,再圖後進。
白坦點了點頭:“我剛接到消息,羅甸已經南下瀾倉。”
青陽這一次通盤計劃做得周密,事先就與羅甸左宗長渠如海暗通款曲,讓他配合爻國的宮廷政變舉兵南下。如果政變不順,羅甸可以牽製宇文鏞及爻國中北部的軍事力量,其作用十分重大;如果政變迅速得手,羅甸就該退回北方,而白坦會讓出包括霜溪在內的三塊貢地,作為對羅甸國出兵相助的謝禮。
這三塊貢地原本一直由薛宗武經營,可見其物資豐饒、產出肥厚。
不過羅甸國打完宇文鏞之後並沒有刹住腳步,而是繼續南下入侵爻地,這就是不懷好意。
青陽絲毫不覺詫異:“我早就告誡過你,與羅甸聯手就是與虎謀皮。”
她該說的話早都說過了,眼下就十分坦然。
能在閃金平原活下來的勢力,都是機會主義者。多年來,羅甸人第一次衝破封鎖打進爻國北境,又見到國君被殺、爻都動蕩,怎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
就算吞不下爻國,也要從它身上狠狠咬下一大塊肥肉!
白坦苦笑一聲:“我知道。”
事變之前,矛盾的焦點是爻王,白坦的唯一目標就是拿下天水城,不惜與虎謀皮。
這是他的選擇,他就要承擔後果。
他也不會天真地以為,青陽會替他約束羅甸。
到了這時,他隻得首先說出來意:“監國大人,重武回來之後,我想約他在城外見個麵,好好聊一聊。”
“城外”兩字,加了點重音。
天水城已經是他的了,重武怎麼會自投虎口?見麵地點定在城外,至少表達一點誠意。
並且他還是請青陽出麵,做這個中間人。
青陽微笑:“仿佛不難。你想與他談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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