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和賀靈川在盤龍沙漠所見不同,這些猙獰的小東西沒有妨害到任何一位城民,隻在他們身邊繞來繞去,像在檢查,然後去找下一個疑點。
就連賀靈川被它們晃過,也隻覺到心頭有一點煩躁,卻不至於顛狂。
睡夢中的人們更無所覺。
可見大方壺對三屍蟲的約束力之強,居然可以令它們忤逆自己的天性。
這種手段,果真非人類能有。
當然此時此刻,賀靈川更關心的是它們能不能找到目標。
鐘勝光竟然出動了三屍蟲大軍來全城搜捕,可見對怪物的重視。
又等了個把時辰,外頭始終沒有響動。
賀靈川看書看得有些迷糊,腦海裡最後一個念頭好像是:
對了,他的刀斷了,得儘快換一把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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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州浩田鄉,白鹿鎮。
鎮東頭木板搭起來的高台上,捆著三個少年,最小十四五,最大不過二十出頭。
劊子手抱刀站在一邊,遊徼正在台上大聲宣讀罪狀。
原來上次運糧軍經過白鹿鎮時,這仨竟然成功偷走了兩車糧食。一車埋起,一車趁夜偷偷散給了同樣饑腸轆轆的鎮民。
經過幾天追捕,三人還是落網了。按大鳶律,戰時盜搶軍糧當斬,並且是就地正法,不須上報王廷。
條陳罪狀,遊徼問他們:“還有什麼遺言?”
年紀最大的少年放聲大罵:“遺言?遺言就是,老子不虧,老子好歹昨晚吃過一頓飽飯!”
“你們把最後一粒糧都搶光,你們趴在鄉親身上吸血,強盜都沒你們狠,叫什麼父母官!”
“臥陵關的義軍怎麼就沒打進都城,把伱們這幫狗官的腸子扯出來,套在脖子上遊街?”
“老子就伸頭讓你們殺,殺了我還有後來人,總有一天,你們也像我這麼掉腦袋!”
他慷慨激昂,高台被圍得裡三重外三重,鄉民都抬著頭看,一言不發,有的還張著嘴。
遊徼衝劊子手使了個眼色,後者上前一步,一刀劈下少年雙手。
兩個腕子血水噴湧。
少年痛叫一聲,兀自大罵不止。
劊子手又是一刀,剁掉他雙腳。
少年直接昏厥過去。
第三刀,人頭落地。
對於盜搶軍糧的首犯,這都是標準程序。
血流滿台,人頭滾到另外兩個少年麵前,後者本來就跪地不起,這時直接就嚇尿了,尖叫大哭:“大人饒命啊,他騙我們去偷糧!”
“我們事先都不知道!”
遊徼冷笑:“也是他騙你們發散糧食,你們乾這事的時候不知道?”
兩人拚命求情,然而劊子手手起刀落。
作為從犯,他們得了個痛快。
“我再重申夏州府令:前線戰事膠著,軍需事關重大,偷盜者一律就地正法!”遊徼中氣十足,說罷退下,自有人拎水過來衝洗鮮血,家屬哭著收殮屍體。
混亂中,不知道誰偷偷扒走了屍體腳上的鞋子。
熱鬨看完了,木訥的觀眾也都散了散了。
有個大高個兒也跟著人群轉身,押緊頭上擋風的帽子。
他繞過典當行的遮羞板時,發現裡麵人不少,居然還要排隊。而離開櫃台走出去的人,要麼怒氣衝衝,要麼垂頭喪氣。
很快,輪到他了。
坐在上頭的年輕朝奉問:“當什麼?”
高個兒解下身上襖子,翻過來往前一推:“內襯是滑鼠皮的,能防水能保暖。”
朝奉接過來捏了捏:“太舊,毛都磨沒了。作價兩錢銀子。”
高個兒鬱悶:“我從前買它的時候……”
“那是從前。”朝奉懶得聽他憶當年。進來這裡的,當年誰還不是好漢了?
“多少再給點兒吧?”在線卑微,但他這幾年已經習慣了。
“不當拉倒。”朝奉把大襖往外一推,“最近典當衣服太多,不缺你這一件。”
“當,當,再加這個。”高個兒把頭上帽子也摘了下來,“這是銀鼠皮的。”
“都穿這麼久了,什麼鼠皮都一樣。”朝奉隻一摸就道,“七分。”
高個兒一噎,聲音就高了:“總共才兩錢七分?!”
後麵另一個老朝奉探頭過來:“怎麼回事?什麼東西那麼貴?”
“沒事兒。”年輕朝奉往後笑了笑,“妖鼠皮襖子。”
他一邊拿錢,一邊壓低聲音緊促道:“洪先生,這已經給多了,您拿著錢趕緊走吧。”
高個兒洪先生一愕,聽見櫃台裡麵傳來的腳步聲,再看年輕朝奉衝他點了點頭,隻得抓起那兩錢七分,低頭快步走了。
今天風大,沒有了襖子,春天的街上還是透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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