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略的所有對手都巴不得弄死他,可他現在還活得好好兒的。
想到這裡,賀淳華心底突然浮起另一個念頭。
“不戰而……屈人之兵?”
趙盼放下碗:“賀大人說什麼?”
“哦沒什麼。”賀淳華舉起酒碗,“我敬趙將軍一碗。有你鎮邊,大鳶之福。”
趙盼是與柯繼海、吳迪齊名的大將,換一個人過來,還真擋不住年讚禮的攻勢。
他舉碗一飲而儘,也不謙讓。
“我兒在白鹿鎮探訪,聽說洪承略夫婦在那裡隱居三年,生活居然窮困潦倒。”心高氣傲的名將避世隱居、甘願受窮受氣,話本子都不敢這麼寫,因為根本不賺錢。賀淳華又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將軍可知究竟?”
“北方妖國傳過來的版本很多,流傳最廣的一個,是洪承略幼時顛沛,兩次遇險都被妻子阿金所救,兩人一起流浪吃苦,所以感情篤深。後來阿金難產,洪承略立血誓封刀,可惜兒子還是夭折,妻子也癱瘓了。他心灰意冷,又受誓言束縛,乾脆掛印辭官,從此隱居鄉間。”
賀淳華忍俊不禁:“胡說八道。這麼一件小事就能令如日中天的將軍封刀?兒戲!”
“我也覺得不能。可是民間百姓最愛這種話本子。”趙盼笑道,“我早年聽說,洪承略曾經卷入王室內鬥之中,並且還站錯了隊,輔助的是當今妖帝的死對頭。嘿嘿,你我都知道其中凶險。所以他辭官避禍的可能性很大,或許借用了妻子難產的名義。這也是跑得好、跑得快,否則貝迦新帝上位之後,未必有容人的雅量。”
就算有,洪承略當時也不敢賭。
“這還有點道理。”賀淳華沉吟,“不過他現在複出,給潯州人帶兵,這多半是北方妖國背後指使。”
“那是必然。年讚禮在他手下吃過兩次敗仗,可洪承略現在帶的是潯州的兵。若非北方妖國授意,他怎會為手下敗將服務?”趙盼哼一聲,“到處在打仗,到處都有妖國攪局的身影。偏它還不自己下場,可恨!”
賀淳華嗯了一聲,若有所思。
眾人聊了這麼久,飯菜早就乾完了。
趙盼還算體貼:“伱們遠道而來,天也黑了,我不打擾你們休息。”
賀淳華卻道:“無妨,我現在就想去前線看看。”
新任夏州總管愛崗敬業,和那些養尊處優的官員不同,趙盼當然不會反對:“那請跟我來。”
賀靈川當然也跟在老爹身後,一起參遊前線。
原來敵我雙方以一條邯河為界,河麵寬十五丈左右,河以北被潯州人占走,河以南就由趙盼的軍隊駐紮。
鳶國官軍的營地駐紮得還算齊整,而對岸也是燈火通明,從賀靈川站立的位置,還能看見潯州軍營裡手持長槍的哨兵身影。
兩邊距離這麼近,但眼下氣氛還算平和。
賀淳華也問:“最近沒打起來?”
就算前線,也不是天天開乾的。
“這兩天後方的農田插苗,前線約定免戰。”趙盼指了指營前張揚的黃旗,“時令到了,若不趕時間種上田,來年都沒吃的。”
“看來,潯州的糧食也不富裕。”否則潯州人就該發力猛攻,把鳶軍墾殖屯田的機會打掉。
“潯州去年旱過,糧食欠收。若不是今年洪向前突然攻打臥陵關,大司馬發動國變,我估計年讚禮都不願意選在今年倒戈叛國。”
“北方妖國不支援?”
“孫孚平被殺後,年讚禮謀反敗露,隻得自己先向貝迦國投誠,我聽說貝迦國對他的態度比較冷淡。”
賀淳華笑了:“上趕著不是買賣。”如果貝迦國主動勸降年讚禮,給他的待遇必定很高。
“是啊,如果貝迦支持年讚禮,要錢給錢,要糧給糧,我們根本堅持不了這麼久。”趙盼恨恨道,“它就想看我們內耗,以後再坐收漁利。年讚禮這個蠢貨!”
“然而北方妖國現在也動手了,起用洪承略此獠。”賀淳華沉吟,“它對待鳶國的策略,或許有所改變。”
趙盼歎了口氣:“這裡沒有外人,我給你交個底兒吧。賀大人,我們在北方妖國這樣曆史悠久的古國眼中,其實是撮爾小邦。它現在的重心在東部,應該沒興趣往這裡伸手。”
賀淳華沉默了。貝迦國對待年讚禮的態度,足見這個國家的傲慢。
畢竟它在六百年的曆史當中,一直都是強者。
賀淳華的心態很微妙,好像反而要慶幸貝迦國對這裡的漠視,否則夏州更是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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