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個深呼吸的樣子，樊勝冷冷看著他。
賀靈川一拍金甲銅人，後者立刻把網繩打了個活扣，往水裡一翻！
樊勝被迫臉朝下，和大網在水裡載浮載沉。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金甲銅人轉身，往十幾丈外的湖岸走去。
船沒了，但這個代步工具也很快。
上岸以後，金甲銅人就沿著湖岸向潮湖塔大步前進，快逾奔馬。
換作旁人這樣潛伏暗算，賀靈川決不會心慈手軟；但換作是樊勝…………倘若他真地下手殺之，很可能正中岑泊清下懷，給自己樹一派大敵。
再說，他後續的行動也需要留這麼個目擊者來見證。
樊勝是靈虛城同心衛的副統領，要職加身，後頭還有一
個武力值和影響力更加爆表的大統領撐腰。
為了後續的任務和自身安全，除非賀靈川從此逃離貝迦，再也不去靈虛城，否則他不好將樊勝一下弄死。
樊勝可以借著采蓮籌的競賽來打殺他，他卻不能借著同樣的名義樊勝。
仲孫謀他都沒親手殺掉，地位在仲孫謀之上的樊勝，當然更不可以。
靈虛城的光環，就是這麼咄咄逼人。
無論世人憋屈與否、甘心與否，都必須常懷敬畏。
這廂樊勝沉在水裡，方才金甲銅人特地把網子翻過來，讓他臉衝下。
樊勝入水之前，不得不做了一次深呼吸。
他修為深厚、氣息綿長，水中憋氣半個時辰都是小意思。
可問題在於，水裡還有食人魚！
離開潮湖塔之前，仲孫謀送他一隻魚囊，隻有一個風乾的桔子那麼大，但拋入水中就能膨脹開來，從裡麵放出六七十條食人魚。
這種食人魚在旱季可以鑽入泥下苟且，哪怕地麵龜裂都殺不死它們，直到來年雨水豐沛，它們遇水即活。
經過仲孫謀的元力加持，這些玩意兒無視護身罡氣，又稱水中之虎，分分鐘就能把一個大活人啃成骨架子。
要不是賀靈川有鏡盾護身，方才早被啃得千瘡百孔。這些食人魚本性凶殘，方才又見了血，現在隻想啃食活物。樊勝隻是囊主不是鮫人，對它們沒有天然威壓，這些玩意兒在附近轉了一圈，把蛙鳥螺魚都吃了個乾淨還饑腸轆轆，於是把目光投向樊勝。
賀靈川先前在它們那裡享受過的盛情招待，樊勝馬上也就深有體會。
這些鬼東西張開
利齒哢哢咬他，而且專攻衣甲未覆蓋的皮膚，比如臉部、脖頸、手腕。
它們尤其喜歡啃咬五官，樊勝幾乎不敢睜眼，否則視野就被幾張布滿利齒的大嘴占滿。
柔軟的眼珠哪裡經得起這種摧殘？
彆忘了這東西能穿透護身罡氣。不僅賀靈川的護身罡氣擋不住它們，樊勝的也同樣不能！
雖說元力可以減輕傷害，但減輕不等於沒有。樊勝身上閃過三四種光芒，都是護身法器啟動。
它們能扛多久呢？他心裡也沒底兒。
樊勝側過斧鋒，努力削割漁網，偶爾吐出兩個氣泡。他動用真力，斧鋒所過之處能凝起冰霜。
漁網也不例外。
然而水流分走了一部分冰寒，網眼就算結出一層薄霜，也沒變脆變硬，依舊是韌性十足。這就尷尬了，斧刃更適合劈砍而非切割，而懷裡的精鐵匕首則是根本削不動啊削不動，跟鋸鋼絲似地。
他費了好大勁兒，才割斷三四個網結。特麼的這網子還分內外三層呢！
他離脫身而出，還早得很。
這到底是什麼網子，怎麼能結實到這種程度！要不是憋著氣，樊勝真想破口大罵。
他不知道，朱二娘的雲錦霞帔本來就水火不侵。
賀靈川離開以後，被攪渾的湖水也漸漸澄清，樊勝偶爾幾次睜眼，卻見湖床上多了些新東西。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急速生長，變成了幾十條長長的、水蛇般的物事，並且朝他延伸過來。
那是荷葉梗？
荷宮這些高得驚人的荷花，名字叫作大王荷，莖杆能有鵝蛋粗細，質地也很堅硬，鈍一點的柴刀都剁不動。
現在這些又長又粗的荷杆朝他伸來，居然像蟒蛇般把他一圈一圈纏繞。
最陰險的一根，絕不是去勒他脖子，而是圍著他不懷好意地轉了兩圈，像在找進攻的突入點。
樊勝這才想起來，白沙矍的水靈就是一頭荷妖，也是這片迷宮的締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