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誌堅定如賀靈川,麵對這一點綠光,仍然感受到瘮入骨髓的恐懼和絕望。
籌謀那麼久,到底哪裡出了錯?
危急關頭,手腕上忽然一陣灼熱,硬生生將他神誌拉扯回來。
大風軍的印記亮了,在黑暗中發出火紅的光。
他記起了紅將軍的叮囑。
它是不是預見了他將麵臨的危險,因此才極力突破大方壺的阻礙,將印記烙到他手中?
但綠光是從墓塚方向撲出,在他碰到紅將軍的鎧甲前,恐怕會先撞上奈落天的分身。
賀靈川一下站定,凝視這點螢光。
看起來,他好像絕望到放棄了抵擋。
奈落天分身的速度驀然加快,在空中拖出一條細細的綠線;闕獸之王也追過來,巨掌撈向賀靈川。
前後夾擊,他還有第三條路可選?
甚至賀靈川眼中都能倒映出奈落天分身的光芒。
太近了。
奈落天分身到底要比闕獸之王更早一步。它費儘周折躲過大方壺的追捕,又特地繞遠路鑽出來,現在終於要得償所願!
這一場多方較量的比賽,最後隻有一個贏家,就是它奈落天。
神降皮囊和大方壺,都是它的了!
但在它撲到賀靈川身上時,後者忽然消失了。
幻象?
不,不對!是這小子瞬間移動了位置。
賀靈川既然消失,闕獸之王也沒了目標,那一掌順勢向它撈了過去。
螢光躲閃不及。
闕獸之王大掌一合,如同捏住了實物,把它往血盆大口裡一塞——
咕嘟,吞了下去。
不遠處,賀靈川的身影出現在墓塚裡,緊挨著紅將軍的戰鎧。
從這個角度看去,戰甲挺拔堅韌的背影就像個真人。
先前偷襲何璟時,他就悄悄把鬼影蟬蛻丟到墓穴裡。光線又暗,局勢混亂,無論是拔陵人還是樂正清等,都沒注意到這麼一枚不起眼、半透明的小小蟬蛻。
紅將軍叮囑過他,要在適當的時機激活戰甲,那麼他就要保持機動,不能離這寶貝太遠。
果然,這一著後手派上了用場。
不過賀靈川看見闕獸之王吞掉螢光,也是目瞪口呆。
這這這,什麼情況?
壺蓋派出的怪獸,吃掉了奈落天的分身?
這算怎麼回事?
也就短短兩息,闕獸之王鼻中猛地噴出兩道白汽,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長。
它的瞳孔,變成了淡淡的綠色。
呃,不會吧?賀靈川心頭叫苦不迭。連大方壺蓋也降不住奈落天分身嗎?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原來,你就是盜走大方壺的小賊。”在賀靈川不可思議的注視下,闕獸之王張開嘴,吐出一道很標準的人聲,“沒想到啊,居然是我的皮囊把天宮攪得天翻地覆!”
它的眼神、它的聲音、它的說話方式,都不是一頭怪物所能擁有。
“奈落天?”賀靈川手心沁汗。
千方百計回避的一幕,最終還是出現了。
饒是他生性鎮定,也免不了心跳砰然加快,那是對“命中注定”的恐懼。
可是,曆儘艱險才走到這一步,他不會輕言放棄。賀靈川徐徐吐出一口氣,直視這所謂的“宿命”,拚命拋開無用的情緒“你可以隨意神降到闕獸身上?”
真是好樣兒的,他和大方壺麵臨的兩重麻煩,天神分身與闕獸之王,居然合體了!
效果好像不是1+1那麼簡單。
奈落天分身嗬嗬低笑。
雖然幾經波折,但到了這一步要跟賀靈川正麵攤牌,它就不著急了。闕獸之王的身形就在笑聲中越變越小,而後白毛脫落、獸臉褪色……
不到幾息,這巨大的雪人怪物居然變成了一個……
人?
一個白發長髯、大袖飄飄的老頭子,看起來比嶸山宗的薛掌教更加道骨仙風。
他的眼睛,依舊是淺綠色的。
“闕獸?這位是上古遺仙三水真人,也是大方壺的鑄造者之一。”被奈落天分身控製的老者,自袖中摸出一把寶劍,動作飄逸如撫琴弦,“他坐化之後,殘魂就被收入鈐靈寶蓋,強行與闕獸組合,數千年不得解脫。”
鈐靈寶蓋?賀靈川聽到一個新名詞,這是指大方壺的蓋子嗎?
大方壺的蓋子,另外還有自己的名字?
“你方才……”賀靈川喉嚨發乾,咽了下口水才問得下去,“你躲去哪裡!”
這個問題,他百思不得其解。
賀靈川震驚的眼神,讓奈落天分身非常滿意。
“在大方壺對付我之前,鈐靈寶蓋就先一步將我接走。”它微笑道,“要不是我和它交流花了不少時間,早就進來找你了。”
賀靈川恍然大悟。
難怪連大方壺也搜不到奈落天的下落,敢情是它先找到了庇護所。
蓋子不向大方壺妥協,這一對神物之間的鬥爭已經持續了很久。聰明如奈落天分身,的確可以從中找到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