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看穿了又能如何,以白沙洞會壓製仙人法力的特殊性,莫說天宮仙官,就是整個天上的仙人,都再也找不出一個比岑雙還合適的人選,是以,天帝陛下無論如何都會選擇岑雙為他預設好的答案。
再怎麼說,凡間萬千生靈的安危,總比一個岑雙更重要。
而這恰好也是岑雙需要的。
這事天帝明白,天宮的太子殿下又如何不明白,之前種種言論,不過是關心則亂,眼下他冷靜下來,自然清楚他攔不住岑雙,也不該攔,他也的確不再阻攔,而是分外冷靜地對天帝道“既然小雙非下凡不可,那麼我陪他一起。”
“胡鬨”天帝蹙眉嗬斥,“你身為天宮太子,豈能如此任性這樣的話,朕不想聽見第二次,若你執意要去,便將方才的話也對你母後說一遍。”
鳳泱雙唇幾次開合,最後側過頭,淡淡道“母後身子不適,兒臣不敢打擾,但母後若是知道您將小雙趕走,還給他安排了這樣危險的事去做,明知他如今不能隨便動用法力,卻隻給他派遣一個剛飛升沒多久的仙官做幫手,對父帝說的話,未必會比兒臣說的動聽。”
天帝“”
這位天帝陛下先是看了岑雙一眼,見他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仍半垂著眼眸打量他那合在一處的袖口,半點多餘的反應都沒有,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才對鳳泱道
“隻是查找白沙洞邪陣與乾坤混元陣之間的關聯罷了,並沒有你想的那般嚴重,有雙兒那個能輕鬆分辨出子母陣的好友協助,也不需要時時刻刻使用法力,如今知道白沙洞的仙官並不多,正是探查的好時機,而雙兒的好友恰好是少數幾個知道邪陣的人,無論從哪方麵看,他都是目前最合適的人選。”
一席話說到最後,天帝的口氣也和緩了下來,他頓了下,繼續道“朕知道你擔心雙兒,不可能隻在一旁看著什麼都不做,隻是在這件事中,朕還有更重要,也更關鍵的事宜,需要交由你去辦。”
聞言,鳳泱疑惑地朝天帝看去。
岑雙也抬了抬眸。
天帝道“要確定白沙洞中的邪陣與乾坤混元陣是否有關,最快的方法便是向梅雪宮借來乾坤混元陣的殘卷,趁著容悉帝君眼下還在天宮,泱兒,你便辛苦一些,過去走一趟罷。”
眼見鳳泱太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雲霄殿,岑雙將目光收了回來,轉而望向天帝,道“陛下將殿下支走,不知還有什麼吩咐”
天帝沒有否認“支開鳳泱”這件事,他側過身,負手從銅鏡後走了出來,來到岑雙身前,定定看著岑雙,沉聲道“已與你元神相契的古族秘法,是你在混沌荒原尋到的,還是在那之前就開始修習了”
岑雙袖中的手霍然緊握。不知是不可置信更多,還是懷疑更多,他道“我以為這件事,陛下一直是知道的,畢竟那時,我算是您看著飛
升的。”
“那時。”不知是憶起了舊事,還是想到了什麼,天帝明顯走神了片刻,才對岑雙道,“朕當年並沒有看出你身上的異常,也不知你真身乃是青鳳,更無法推算出你的來曆,如今再想,應當是你修習的古法為你遮掩,才躲過了我的溯源。”
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落在岑雙耳中,卻如一道驚雷,振聾發聵。
天帝不知他怎會不知他若是不知,當初為何要告訴自己天後於魔淵遇險失憶的過往,讓他不要遷怒責怪天後他若是不知,又為何會在明明沒有驗證他與天後親緣關係的情況下,那麼篤定地說鳳泱的確是他兄長他
是啊,當年除卻岑雙主動對鳳泱用了一次驗親法訣後,便再無人對他用過,天後沒有,天帝也沒有,若天帝方才所言屬實,那對方是怎麼在無法推算岑雙來曆,又不曾使用驗親法訣的前提下,確認岑雙是天後之子的
等等,那時,天帝有說過他是天後之子嗎
他說過嗎他沒說過嗎
若他沒有,那他當初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
“雙兒”
一抬眸,便對上天帝微微蹙眉,略顯擔憂的神色,岑雙眸中墨色翻騰,有什麼即將翻湧而出,就像那些卡在嗓子眼裡即將脫口而出的質問。
最終,他平靜開口“陛下還有什麼要問的麼”
這句話後,他原以為天帝會追問他修煉的功法是誰給他的,又或者直接詢問他怎麼會羽族的禁術涅槃畢竟,他修煉涅槃一事,即使彆人看不出來,天帝以及仙羽宮出身的天後娘娘,不可能看不出來。
倒是沒想到,對方雖然追問了,問的卻是他這功法如今修煉到哪個境界的事,當然,這問題換個說法還可以是你還能活多久
對此,岑雙心中清楚,就算他不說,已經在雲鏡中看過他與雷相君鬥法的天帝,心中必然已經有了定數,故而他也不再隱瞞,坦言他已將涅槃修至最後一境,為防對方變臉,在白沙洞一事解決之後就將自己扣押在天宮,他還坦白了自己已經找到壓製涅槃和續命的辦法。
“我曾於混沌荒原的神隕之地中收獲了兩件法寶,其中一件,雖不知是哪位古神打造,但恰好可以壓製我所修習的功法正是我手腕上的竹葉青。
“此外,我還在那裡收服了一件極為特殊的法器,其名偶懸絲,它能在一定數量的靈類身上種下傀儡印記,之後可以抹去它們的靈智直接驅策,也可以將標記到的靈類收歸法器之中,以偶懸絲為媒介使用它們的能力,抽用它們的壽命前陣子,我便在梅雪宮遇見了一隻擁有無儘壽命的鏡靈”
當然,上述說明都是打造偶懸絲的古神所遺留的,在岑雙這裡,這些個詞彙都有更好聽的叫法,比如“契約”,比如“共享”,比如“儡獸”以及“儡獸空間”
不過這些是屬於岑雙和他的小儡獸們之間的秘密,就沒必要一一稟告給天帝了,就像他在提
起偶懸絲的來曆時,對於他在混沌荒原那一千年的經曆,如何出入神隕之地的細節,以及後來如何在一群窮凶極惡之徒的包圍下,成功奪取所有神級物品通通隻字不提。
而這些事,在他明顯不想說的情況下,天帝亦無從發問,於是沉吟片刻,囑咐道“即使你有這樣一件法器,也不能時常解開對古法的封印,古法損害的終究是你的元神,而元神上的損傷無法修補,日積月累,哪怕鏡靈壽命無窮,也阻止不了你神智漸失,元神消散的結局,你明白麼”
元神消散,神智漸失。
神智漸失
岑雙突然想到此前在魔淵“聽到”呢喃後,變得衝動瘋狂且熱衷挑釁的自己。
不止如此,他隱約記得,當時還有一種強烈的破壞欲充斥識海,那股破壞欲是要,是要是想想什麼來著
岑雙很想抽手挪開麵具揉一下額頭,可天帝還在麵前,為了不被發現異常畢竟他可不想因為這種事再被丟一次混沌荒原他壓下了這樣的衝動,又在對方提到會和天後儘快為他尋到分開他和古法的神物時,假笑著轉移了話題。
岑雙道“謝陛下恩澤,隻是,比起功法一事,下仙目下更關心陛下之前的承諾是否還作數,浮世鑒既已保住,陛下可否將之借下仙一用了”
不錯,真正的浮世鑒,其實一直都在天宮。
這倒不是說當初他們放入遺跡的是假的浮世鑒,若是假的也釣不出真魚了,事實上,正是因為黑影一行人確定拿到真神器後,才會在遺跡中開啟連通魔淵的古陣,隻不過在他們開啟陣法的同一時間,岑雙宛如無法直視而抬袖掩麵的舉動,實則是為了遮擋他暗中放出的小荷。
小荷本就是神鏡之靈,能夠快速越過阻礙直接落到浮世鑒中,留下一麵有著浮世鑒“氣息”的假鏡子後,便帶著真品一道回了儡獸空間。
當時黑芒刺目,狂風席卷,大部分人什麼都看不清,少數能看清的那幾個也隻能看到空中裂隙,自然沒看到這一幕,也沒看到浮世鑒到手後,又被岑雙扔給趕來的虞景上仙那一幕。
後來兩方忙著鬥法,也沒人會想到解開木盒上的封印取出浮世鑒查驗真偽,再後來雪相君回歸,不知是與另外兩位相君定下了什麼約定,還是那些叛變相君礙於某些岑雙不知道的緣由,不止讓雪相君帶走了他,也沒有在之後幾日闖入雪靈湖對他動手,逼問浮世鑒的下落。
不管怎麼說,岑雙如約守住了浮世鑒,那麼天帝便該遵守承諾,將浮世鑒借給他,好在對方也沒有要賴賬的意思,在將他和小荷一齊誇獎了一遍後,便讓他稍後自行去占星殿取。
得到天帝的口諭後,岑雙本想立即行禮告退,往占星殿去,但手才舉起,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到嘴的話便變成了“陛下,那幾個潛入仙道大會的細作,對於他們的來曆,可有眉目了”
天帝道“暫無頭緒,不過,除了與你打過交道的黃遠和鄭瑜外,可以肯定其他仙人均是被惡靈奪舍,且有很大概率發生在不
落仙台之後。”
那倒是,既然做好了引蛇出洞的準備,那麼在澤被萬靈這一需要仙人下凡的環節,就不可能不派仙官暗中盯著,即使仙官有所疏忽,或者被惡靈背後的人用神物轉移了視線,沒有看到惡靈奪舍的具體過程,也能根據惡靈無法在仙氣濃鬱的九重天久留的特性,推算出他們大致潛入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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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惡靈背後的人是利用其在天宮的身份,暗度陳倉將怨靈送入的天宮,就像之前冥府的冥長司偷運怨靈一樣那些個相君,果然在天宮還有其他身份
能將數隻惡靈送進天宮,種入參與仙道大會的仙人體內,還不讓人發現,這身份絕不簡單,至少不比紅芪那個姻緣殿主簡單
不過,此事既然是發生在不落仙台之後,倒也不一定是天宮仙人所為,可若將目光放至所有在仙道大會開啟後踏足天宮的上仙,那範圍未免太廣了些
雖然岑雙也很想知道那幾個叛變相君在天上人間的真實身份,奈何如今線索太少,想將他們找出來無異於大海撈針,不如等天帝這邊查得差不多了,再來抄了答案去把他們一窩端了
想到這裡,岑雙欣然決定靜觀其變,心滿意足便要離開,隻是道彆的話才起了個頭,就被天帝打斷了。
天帝仍站在他身前,是個和顏悅色的樣子,在將岑雙叫住後,頓了一會兒,方繼續道“雙兒,你回來也有好些年了,還沒有見過你母後罷,早年她不在天宮,你見不著她,如今她回來了,你可要見見”
“”岑雙微笑道,“陛下莫要與下仙開這樣的玩笑,也不必再提那個稱呼,娘娘聽見了,會不高興的。”
天帝道“不會不高興,她之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才那樣待你,如今知道了,歡喜都來不及,怎會不願見你她”
“但我不想見她。”
“”
岑雙往後退開一步,拱手道“既然陛下沒有其他吩咐,下仙告退。”
天帝不語,他便將之當成默認,往後退了幾步,轉身朝殿門入口步去。
身後雲煙如水,微風泛起褶皺,細微的聲音之後,那道隔簾被人掀開,一個清冷的女聲隨之響起“雙兒。”
岑雙恍若不覺,腳步不快不慢,卻未有停頓,一步一步走出了雲霄殿。
雲霄殿外,除卻護衛在側的天兵天將,還立著一位仙官。
仙官白衣白發,眼覆白綾,沉靜從容地等在原地,看著像是等了很久。
想著仙君之前說特意過來找他,但還沒和他說上幾句話就被鳳泱打斷的事,岑雙眉眼彎彎,放下端了許久的手朝對方走去。
走近了才注意到,仙君手上還捧著一個方盒。
岑雙背著雙手,止步在他身前,看著他手上的方盒疑惑道“清音,你拿的是什麼,方才怎麼不曾見到”
清音並沒有避諱的意思,甚至在看見岑雙歪了歪頭,傾身湊近後,唇角淺淺彎了一下,拿著方盒的手幾不可察地往上抬了抬,柔聲道“方才沉夢上仙來過,她得知陛下正在召見你與太子殿下,又見我在此處,便將此物轉交給了我,讓我”
驟然頓住,是因為傾身靠過來的岑雙忽而一頓,轉眼站直身子,招呼也沒打一下,埋頭便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清音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
那位妖皇尊主的步子,踩得似乎有點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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