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手一抬,下方的海藻一瞬攀升上來,將他二人纏住,再一握,海藻猛地收緊,大有要慢慢將他們折磨死的架勢。
卻在此時,海水猛地翻滾攪動起來,整座宮殿也開始震動,一道金光從海麵投下,穿越滾滾海水,落在一眾妖精身上。
妖精們起初不知此為何物,並不知要閃躲,直到那金光徹底落了下來,將滿臉茫然的他們籠罩在其中,不過轉眼的工夫,那些暴露在金光中的妖怪,紛紛變回了原形
變故陡生,女子再也顧不上他們,指上掐了個法印,身上立時升起一層薄霧,將金光抵擋在外,隨後飛也似地往回遊去,想來,是去找她的“月郎”了。
女子走後,衣衣的紅傘迅速飛了出來,鋒利的傘尖將她身上的束縛切了個粉碎,重得自由之後,衣衣握著紅傘往下遊了一程,將岑雙身上的束縛也切開,拉著他遊回了原地。
將紅傘往身後一背,衣衣遠遠朝女子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托腮道“原來妖王若螭,是一位美嬌娘啊。”
岑雙將滑落的發帶係在手腕,也抬眸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不甚在意道“你管她是什麼。”
“好奇罷了,”衣衣左右看了一圈,指著那些懵懂亂遊的蝦蟹魚貝,道,“說起來,這些妖怪是怎麼回事”
岑雙伸手戳了戳一條遊到自己眼前的魚尾,眼中也浮現出了些許好奇,如實道“不知道,但能弄出這般動靜的,不像是人間之物。”
“那個月公子所在的宗門當真將仙人請下來了”這麼推測了句,衣衣又問,“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岑雙想了想,道“若真有仙人駕臨,妖王若螭想必已自顧不暇,之前那個妖怪口中的禁地,我們還有多處未去,我想趁此時機,再去找找看。”
“好,”衣衣道,“一起去。”
回去的路上,大部分妖怪都因金光變回了原形,少數藏在暗處躲過一劫的,即使看到了二人,也不敢貿然出來阻攔,反倒是衣衣眼眸一轉,紅傘從手中飛了出去,將探頭探腦準備通風報信的妖怪全部砸了出來,又在那些妖怪變回原形之後,囂張地踢上一腳,冷哼道“活該,這就是追殺我們的下場”
岑雙在旁邊瞧了會兒,有樣學樣地跟著補了一腳。
以至於後麵的妖怪隻要看到他們,便像是看到什麼大魔頭一樣,要麼哆哆嗦嗦蜷成一團,要麼哭爹喊娘連滾帶爬迅速跑開,任由他們大搖大擺地進了禁忌之地。
但他兩個也沒有囂張太久,因為就在他們進入禁地之後,便驚訝地發現這地方此次居然遍布了巨大水泡,水泡十分密集,見人就撞,二人往後一躲,不想正好撞入一個水泡中,且怎麼嘗試都無法從內部將水泡戳破,隻能眼睜睜看著水泡往上飄去。
直至被水泡帶出水麵,浮在空中,才發現海麵上已經飄浮著不知道多少個水泡,仔細一看,能發現水泡裡的人
,都是之前匆匆一麵見過的,那些被若螭捉過來關押在禁地的凡人,現下他二人混在其中,算不得多起眼。
還好不夠起眼。
往下一看,烏泱泱站滿了凡人修士;往上一看,金燦燦一大片灼目祥雲。
祥雲深處,是極為夢幻的五彩霞光,驅散了原本的陰鬱晦暗,祥和之氣將凡人身上的邪氣一掃而空,讓他們恢複了原本的模樣,而在那降下福澤的霞光之上,停著一輛垂簾輦車,捧著靈花的仙子簇擁在側。
輦車下方,悠悠飄著一抹白雲,雲上站著一位手挽拂塵的仙人,仙人的另一隻手上則持著一副獸皮繪卷,如今繪卷展開,淡金的光芒從中傾瀉,穿過海麵直達妖王宮殿。
原來,正是這位仙人手中的法器,將這片海域的妖怪儘數變回了原形。
另一邊,同樣看到了這一幕的衣衣撞著水泡朝岑雙滾近了些,悄聲道“雖然那件法器看起來很厲害,但越厲害的法器,想要發揮其全部威力,便更需要深厚的法力,這些凡人修士請來的仙人,不一般呐
“還有那輛車,也不知裡麵坐著誰,好大的架勢該不會是位上仙罷不過,若真是上仙也不稀奇,惡妖若螭,造下殺孽無數,戾氣太重,一般的仙人隻怕是製不住她”
大約是被衣衣的話勾起了好奇心,所以在她說話之時,岑雙目光微動,也朝輦車看了過去。
恰在此時,海浪奔騰,狂風驟起。
這一陣風來勢洶洶,聲如怒吼,威勢之大將崖上眾人吹得人仰馬翻,海麵上的水泡也被卷得到處都是,天上的仙人受到的影響雖然被削弱了很多,但還是被吹動了衣袍,拂動了發梢,就是一眾仙人簇擁著的那輛輦車,垂下的紗簾也被掀了起來heihei
岑雙”衣衣將自己的泡泡撞到了岑雙的泡泡上,將人撞得回過神來,道,“想什麼去了,叫你半響都沒反應,好戲都錯過了。”
岑雙按下心頭的激蕩,眨了眨眼,順著衣衣的指示往下方看去,一眼便看到那位麵容清俊的月長老,又見他那一身素裳幾乎被血色染成紅衣,不由驚訝道“怎麼回事,他怎麼了”
一轉眼,又看到了漂浮在海麵上,冷臉與之對峙的妖王若螭。
“就說你錯過好戲了吧,”身邊的衣衣道,“那個若螭不是被人壞了好事麼,於是便惱羞成怒了,也不管是否有仙人在上麵看著,竟想要了那些凡人修士的命。”
岑雙沒有看到那一幕,所以隻能根據結果猜原因,道“所以,是月如燭將那一擊擋下,才會變成一個血人”
衣衣道“非也,妖王的全力一擊,哪裡是這些凡人能擋下的,何況若螭出手突然,他都沒反應過來這一擊是上麵那位仙人替他們擋下的。
“不過,不知道月如燭是怎麼想的,在若螭出手之後,他突然走了出來,說都是他的錯什麼的,說若不是他,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他愧對他們,也愧對門人,更不配再修仙反正說著說著,就把修為給散了,還將一身筋脈斷了,總之,
就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這樣。”
岑雙並不能理解這種行為,所以倍感奇怪地道“那些人的死活,和他有什麼關係,他這麼巴巴地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莫不是腦子有問題”
衣衣其實也不太理解,但她混跡人間的時間遠比岑雙多得多,所以還能根據凡人與妖怪彼此仇視的關係推測一二“可能是想和若螭徹底劃清界限吧,用自傷的方式,來表達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意思。”
岑雙還是沒搞懂二者之間關聯。
不過也不需要他搞懂了,隨著白雲之上那位手挽拂塵的仙人再度出手,屬於一千五百年前的第一惡妖若螭從此在惡妖錄上徹底除名,那位仙人有好生之德,沒有直接收了若螭性命,但也在打傷她之後,用那件法器將她修為儘廢,逼得她原形畢露,隻能懵懂無知地墜回深海。
另一邊的月長老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由著同門將他扶了起來,消失在了不渡海岸。
他們從此不會再有一點交集。
海麵上的水泡被一陣風送上海岸,水泡落地即碎,凡人們尚未穩住身形,便五體投地朝著天上遙遙一拜,儘管雲間的仙人早已沒了蹤影。
衣衣和岑雙站在角落,即使沒有跪拜,也不算太惹人注目,不過岑雙心不在焉的狀態,還是引起了衣衣的注意。
她順著岑雙的視線朝天邊看了兩眼,納悶道“你在看什麼說起來,剛剛你到底在想什麼,那麼熱鬨的事都沒注意到”
岑雙轉頭看向衣衣,目光炯炯,道“剛剛我看到她了。”
“什麼”
岑雙道“我剛剛看到我娘親了,就在那輛輦車中。”
“”衣衣原地團團轉了一圈,便抬手搭上岑雙的肩,鄭重道,“你且在此處等我,雖然這裡妖氣濃重,那些修士沒有發現你的存在,但靠近之後,必能叫他們察覺,所以,我獨自去問剛剛那些仙人是修士們從哪座宮闕請下來的就好。”
衣衣去的快,回來得也快,沒過多久便將消息打聽到了,又將之轉告岑雙“他們說,方才的仙人,都是天宮裡的仙人,所以,想找你娘親,就得上天宮去。”
上天宮去。
雲上天宮。
一陣風將幾位仙官的祥雲刮得接連打了三個轉,好容易才將祥雲穩住,還沒來得及興師問罪,那毛毛躁躁撞了他們的人早已跑得隻剩一個背影,正納悶那背影怎麼那麼陌生,是不是新飛升的仙人之際,又一行天兵迎麵飛來,也是急急忙忙的樣子。
仙官們攔下其中一位,好奇問道“仙友這般匆忙,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那天兵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道“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我們在追拿一隻強闖天門的妖精。”
“強闖天門”其中一位仙官納罕道,“他若是魚目混珠進來的也便罷了,既是強闖,你們怎麼不立即將他拿下,還給他開了天門”
天兵也很鬱悶,道“他原本是想魚
目混珠,可惜天門上的照妖鏡識破了他的偽裝,雖然沒照出他具體是個什麼妖怪,但他一身妖氣在鏡下暴露無遺,我們原本已經將他圍住,隻是太不湊巧,某位上仙正於此時曆劫完畢,歸天之時,天門自動打開,於是那妖精瞅準時機,掙開束縛,跑了進來。”
那些個仙官捏了捏胡須,歎道“倒是稀奇,說這妖怪厲害罷,他連妖氣都藏不住,說他無能嘛,竟能掙脫束縛闖進來隻是不知,他闖進來是為了什麼”
天兵道“管他為了什麼,等抓到他後,等著他的,隻有散靈塔”
不想進散靈塔的岑雙正在全力逃脫天兵追捕。
他不識得天宮的路,也不知自己該往哪兒跑才好,因為擔憂路上的仙人也出手對付他,所以跑了一會兒後,便不再敢往人多的地方跑,跌跌撞撞的,藏入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樹。
追捕他的天兵從樹前經過,沒有發現他。
他按了按怦怦直跳的心口,小心翼翼地從樹上跳下去,鑽入了前方的宮殿,避開看守在外的仙人,推開了一扇偏僻殿門。
這扇門前無人看守,也沒有任何動靜,想來裡麵沒人,足夠安全。
這麼想著,岑雙將門牢牢栓上,頭也抵在上麵,輕輕吐出口氣。
緩了一會兒,他伸出手,從懷中取出一顆珠子。
他看著珠子上的裂痕,頗為苦惱,指尖摩挲了下,思索著該如何在短時間內將其修複。
卻在此時,身後忽地有了動靜。
他耳尖微微動了下。
嘩啦
是水聲。
岑雙心中一驚,帶著微微的涼意,條件反射一樣將身子轉了過去,隔著雲煙與輕紗,與湯池中的人打了個照麵。
一上一下,兩兩相望,麵麵相覷,均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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