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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城是摩甘比的地盤。
我上一次來還是某一次不太成功的私奔,並在此留下了一些不大光彩的錄像,這錄像如今還被截取了一部分被發在了社交平台上這也是如今我深陷風波的重大原因。
四城並不像三城那般,高樓林立,霓虹燈閃爍,整個城的建築風格也積極向上。我並不知道我能不能用這樣的詞語去形容,但是這裡大多是金色米色瞪暖色調的建築,這些建築甚至沒什麼尖銳感,反倒是如同甜點一般圓圓的。非要說,有點像是驅蟲的寶塔糖。
當我將這樣的想法告訴身邊押送我的幾名監察官時,他們臉上都帶了幾分揶揄,笑聲也很愉快。我有些不大明白,季時川卻直接摟住了我,將我裹在他的懷裡,“放心,不是嘲笑,他們就是嗯,我想想。”
季時川揉著我的肩膀,道“被可愛到了。”
我“是覺得我像鄉巴佬嗎”
季時川道“話也不能這麼說。”
他和其他幾名監察官將我圍在中間,舉著警械,努力避開其他媒體人的采訪。
很快的,我們就達到了這一次競選辯論賽的場地。這個場地應該是摩甘比的,因為我看見了那不吉利至極的家族徽章,也看到了聳立在遠處的摩甘比總部大樓。
我要聲明,不是我鄉巴佬,其次,摩甘比的建築像是糖果上的黴點。黑不溜秋的,還有點發紅,城區建築上缺乏的尖銳感好像都聚攏在摩甘比的建築上了,直直彎彎尖角配合著彩色玻璃,看著簡直像是香草莢。
不過這一次,我沒有和他們說。
這次的辯論賽場地比上一次要小一些,色調也要厚重一些,雕刻的花紋也透著鏽蝕過的痕跡,許多墨綠色的植物攀岩在建築上。
但其實還是很像鬥獸場。
我這隻老鼠竟也算得上是獸,總要被關在其中與其他人撕咬。
此刻已是下午,陽光已經暖融融的,有了些金黃色澤了。我被按照著程序走過了一係列通道,通道中如同暗室,層層疊疊,光芒幽深。無數高級的賓客們已經入場了,他們來來往往,視線在我身上逡巡,一些媒體人則伺機拍了些照片。
等進入準備後台時,一部分工作人員接過了監察官的工作,將我包圍住。監察官們儘數離開,唯有季時川,像個謝幕的小醜似的,摘下了帽子行了個滑稽的脫帽禮。
我沒忍住笑出聲。
季時川也笑。
工作人員圍著我,道“陳之微女士,該去準備了。”
我點頭,再抬頭,季時川已經離開了。
工作人員給我展示了幾身禮服,據他們說,這些都是我的一些熟人準備的。我掃了一眼這些禮服,從西裝到禮服裙,製服裙再到軍裝風的衣服,甚至是大學校服裙應有儘有。
怎麼說呢,雖然工作人員沒說這些朋友是誰,但我居然能根據衣服風格猜到對應x的人是誰,一時間我感覺我背板功力極強。
最後,無論工作人員如何勸阻,我還是沒有換衣服。
工作人員最後隻能根據我的衣服,給我做了個簡單的造型,又不大開心地展示了下我現在的樣貌。當我看到鏡子裡的人時,我沒忍住笑了。
鏡子裡的我,黑發上部被紮了起來,剩下的發絲懶洋洋掛在肩膀上,我寬鬆的外套和灰撲撲的直筒褲讓我看來像個學生。
我也明白了他們的不大開心來自哪裡,這身打扮讓我看著實在很不專業,年輕生澀過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著,我被他們簇擁著,離開了化妝室。
按照準則,從現在到辯論賽結束,除卻工作人員,我不能和任何人交流。
但我猜並不包括競爭對手,因為老遠,我就看到了另一條準備通道中,羅爾斯被大部分摩甘比的工作人員包圍著向我走來。
羅爾斯看起來專業太多了,西裝革履,袖口是漂亮的寶石袖扣,她的頭發被卡子固定,發尾還打了發膠。更彆說,她臉上還架著眼鏡,一些無傷大雅的褶皺讓她的刻薄看起來也顯得老成。
工作人員自發地站在我們身後,前方的工作人員則道“請一起走向此通道。”
大屏幕驟然浮現在空中,與此同時傳來了巨大的歡呼聲與掌聲,倒計時也浮現在屏幕之上。
通道兩邊是候場的其他工作人員,還有一些更高級的賓客,他們各自搖晃著紅酒杯,很有幾分看秀的悠閒。小聲的議論不絕,與我隔著兩部距離的羅爾斯說了話,話音尖尖的,“蠢貨總是格外有運氣,可惜你遇到了我,好運可就要結束了。”
嗚呼這難道是賽前垃圾話環節
我氣血上湧,看向羅爾斯,“無妨,你爹媽永遠先我一步結束好運。”
羅爾斯瞪大了眼睛望著我。
我“”
這一刻我知道,可能我和她對垃圾話的理解不一樣。
羅爾斯的怒氣一閃而逝,她從鼻子裡哼出了聲音,“陳之微啊,不是最近的爆料,我還真不知道你倒是如此能攀炎附勢啊。看來你還挺好用,隻可惜,那些小情人保不住你。”
羅爾斯在我眼裡已經是教養不大好的那種上等人了,但現在我意識到,教養再不好也比我好。因為她說的話實在沒什麼殺傷力。我沒有回話,隻是看著大屏幕。
觀眾席最前排,仍然是那些老熟人,三大財團的人,元老院的十二家族,監察官聯盟,法院的人他們繞著演講台,簡直像是一圈評委。
翼世家族的人是幾個西裝革履的人,許琉灰並不在其中,他應該坐在更遠處的觀眾席,隱藏其中。卡爾璐的銘牌後,是斐瑞,他麵帶微笑,藍眼如寶石般璀璨。摩甘比家族隻來了一對男女,他們應該關係不錯,大聲說笑著,說話還帶比劃的。
“倒計時結束,本屆競選辯論賽正式開始,此次辯論賽由監察官聯盟與聯邦中心法院共同公證監督”
一大串冗長的介紹聲驟然響起,通道前的門也瞬間打開,無數聚光燈
打過來,我一眼看那宛如群山般矗立在遠處的觀眾席。各種聲浪響起,懸浮攝像頭宛若蜂群,盤踞在天空之中,幾片大屏幕上顯示著各區域與其他城區的票數。
我仿佛置身在某場盛大的選秀當中,也許不是仿佛。
“請雙方握手。”
主持人道。
我望向羅爾斯,羅爾斯側身,伸出手,臉上笑吟吟的。我也側身,伸出手,剛伸出手的瞬間,我聽見羅爾斯湊近小聲道“下等城區的垃圾就算怎麼遮掩都是一股窮酸味,你以為你能爬到哪裡”
我也握緊了她的手,低聲道“那你有本事把家門鎖死,彆讓我爬到你伴侶的床上。算了,能跟你在一塊的,多半也是一般貨色。”
我們這些下等人說起難聽話,一般都會輻射族譜,羅爾斯顯然沒有摸清楚我們的秉性,因此她眼皮痙攣了下,脖子上有了點紅。
我微笑,晃了下手,“羅爾斯女士,請鬆手。”
羅爾斯臉色難看的鬆開了手,卻又在下一秒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霓虹指示燈亮起,我與羅爾斯各自走向了彼此的演講台上。不過正因為是辯論賽,因此我們倆的演講台相鄰,麵前則是主持人。
當我們剛剛站定,便聽到主持人道“此次辯論賽分為三場,第一場辯論賽中,你們需要根據從十二個城區中投票選出的關鍵詞進行競選演講。第二場則需要深入陳述,第三場則是自由辯論。此次關鍵詞由民眾選出,我們保證競選委員會、讚助財團、司法部不會對關鍵詞進行任何乾涉。
主持人話音落下,全程寂靜,無數顏色繽紛的投影閃爍著光芒,各種看不懂的關鍵詞來回切換。
最終,三個關鍵詞浮現“公平、人道主義、政體改革。”
我“”
三個關鍵詞,一個是現在“疑似腐敗”的我不大適合談的。剩下兩個關鍵詞,一個看不懂,另一個也看不懂。我感覺我額頭冒冷汗了。
人道我不清楚,忍道我說不定還能編上兩句,畢竟活到現在沒自殺全靠我擅長忍耐。
我一時間有些無力了,但更無力的事情來了,我和羅爾斯要抽簽決定陳述順序。在這個時刻,我抽到了最先陳述。
當無數鏡頭對準我,無數視線看向我的時候,我的手心滲出了汗水。
我握住了演講台上的麥克風,張了張嘴,發出了尷尬的“呃”聲。
呃呃呃,我呃呃呃,我還是呃呃呃。
呃了許久,我聽見主持人道“陳之微女士,請注意,每輪陳述時間隻有五分鐘,您現在還剩四分三十秒。”
我“呃。”
我用力呼吸了下,麥克風將我呼哧呼哧的呼吸聲擴撒無數倍,傳到我耳中時,又嚇了我一跳。我沒忍住聳了下肩膀,然後我聽見一大片笑聲,喝倒彩的聲音,雖然很快就被主持人訓斥保持安靜,說這場合很嚴肅。
我舔了下嘴唇,重複道“這個場合的確很嚴肅,嚴肅到很多關鍵詞我看不懂。”
我說完,現場無法控製地又響起了巨大的笑聲,許多人近乎憤怒地讓我下台滾蛋。羅爾斯幾乎憋著笑意,眼裡的戲謔無法遮掩。
我努力回想了下競選團隊曾說過的話,遺憾的是,大部分時間他們在焦頭爛額地處理我的那些醜聞,而在賽前的最後時間我又被戴上小手銬銬走了。在進入這裡時,我的終端也不被允許攜帶,空白的我帶著空白的大腦來到了現場。
漫長的沉默中,主持人提醒道“陳之微女士,請您開始陳述,您的時間還剩三分鐘。”
我說“用不著提醒我,我心裡有數,你們就等著吧。”
我又道“抱歉我沉默了這麼久,因為這三個關鍵詞,我確實很難說些什麼。議長這個職位也好,秘書長這個職位也好,我沒有想象過它們居然可以動搖政體。至於公平,我和羅爾斯共同站在這裡,似乎就已經很不公平了。再說人道主義,我是否可以理解為對劣勢的少數人群的關懷那我很好奇一件事,什麼樣算是劣勢殘疾群體,相比於正常人是劣勢。那家境尚可的殘疾人,和每日工作十二個小時依然隻能勉強飽腹的健全人,誰又是劣勢誰又是少數人”
“我們對少數人的定義是寬泛而不確定的,也正因此,在描繪政治藍圖時,我們隻願意取某種狹義。當取了確定的狹義後,再選取合適的法案、案例、名人來包裝一下,這一切就會變得格外美好。此刻,我可以說,為了落後的外城區,為了貧困的民眾,為了被忽略的群體,我想要推動政府對下城區撥款救濟,發展新的產業,提高對公司的稅收用於建立專項的扶持基金,聽起來是不是會靠譜很多。”
我搜腸刮肚找到了所有能用上的專業術語,又道“但如果落實到實處,我們推進提高稅收,那麼大公司的應對方式則是減少成本,開設更多避稅機關,以更多看似是慈善的產業來應對。當越來越多公司這樣操作時,我們也許就要給慈善這個行為本身設限,可是設限時我們需要了解它們的本質才可以處理,也就是說在限製慈善為名的避稅偷稅行為時,我們就要花上幾年的時間去等待它暴雷。這幾年,我可以什麼也不乾,因為等待也可以是政策的一環。”
“在陳述中,我被要求更多的講自己的政治藍圖,對政策法案的推進,對數據的了解總而言之,要儘可能讓你們覺得我是靠譜的。但我知道,在目前的輿論中,我有多不靠譜。所以這一刻,就讓我不靠譜到底,讓你們清楚一些漂亮的計劃後可以多不靠譜吧。”
我決定破罐破摔,對著麥克風將我這陣子從競選團隊裡了解的內幕儘數說了個遍。我沒有辦法列計劃,我他媽根本就沒準備,既然如此,我隻能直接拆橋把那些漂亮話全部拆解一遍了羅爾斯,我就不信裡麵沒有你要說的
當我瞎扯八扯的時候,時間終於變得快了起來,快到主持人反複強調“陳之微女士你的陳述時間隻有十秒了,請儘快陳詞”
“如果競選時的漂亮話可以實現,那他媽我在多年前,聽十二城執政官說會發購物券,為什
麼沒有發他們還說會給所有在廠子裡工作的人發禮盒,也沒有發”
我聲嘶力竭地喊出了最後一句話,“非要我陳詞的話,我隻想說,我的確拿不出來精妙絕倫的競選宣言,但是當一個人能拿出來誘惑力十足的投資計劃時,你們才要警惕”
“鐺鐺鐺”
倒計時結束。
結束的一瞬間,我聽見台下傳來一大片笑聲。但事情並沒有我想得那麼糟糕,因為在笑聲中,我聽見一個人聲嘶力竭地喊道“她說得對”
總而言之,我現在應該已經沒辦法走精英政客的路線了。
很快的,便是羅爾斯的競選演講了。
這個回合,完全是她的主場,這是我從她的第一句話裡感受到的。
羅爾斯道“我身上有五千塊,當我想的時候,我可以用這五千買五支鋼筆然後送給我的朋友。有的人,身上隻有五十塊,她隻願意拿出五塊錢買五塊糖分給朋友。在這些人眼裡,願意花更多的錢送更有意義的禮物這件事本身就是天方夜譚。她的能力與眼界注定讓她隻能在低劣的地方打轉,從而意識不到有能力出眾的人,也想不到有精妙的政策與計劃。”
我“”
我摸了摸我的口袋,連五個鋼鏰都沒有。
但可惜我不能打斷她。
她的開場剛說完,台下便是一陣喝彩聲。
羅爾斯是一個能滿足精英崇拜的人的政客,就像所有那些穿著體麵誇誇而談的人,世界在他們眼中就像是一道數學題,永遠都有解法。她的演講很精彩,場內的歡呼聲從來沒有聽過,鼓掌的聲浪一波又一波地襲來。
我像是一個劣質的陪襯,這一刻我有點恨我寬大的灰撲撲的褲子。因為場內的風從我的褲管裡倒灌了,我必須用力忍著不發抖,不然我會看起來更像小醜,雖然我已經是了。
“構建純然的幻想中的世界是艱難的,但我們依然可以努力,我一直進行著學習。當我學到幾乎無法再精進的時候,我投身進入政治領域,從政將近十年,在這些時間裡,我從未放棄過努力。那些叫囂著世界無可救藥,一切都是騙局的人缺乏對政治的敏銳性,也缺乏對民眾的同理心,這種人競選議長會說指責競爭對手的努力,讀書時會指責好學生的聽話,恐怕上班的時候也會指責同事的加班。一個沒有夢想的人,是不可能負責的。”
我沉默了,因為羅爾斯確實說對了,我還真是那種讀書時不喜歡好學生,在廠子擰螺絲最恨績效高的那種人渣。太爽了,被揭穿本質的感覺居然是這樣的,不如多罵我兩句我好回去找我的小情人賣慘。
當羅爾斯最後一段話說完,全場沉默,此後便是轟動的掌聲。而我則意識到,在這一場演講中,我輸得很徹底。
倒計時結束了,主持人進行了簡單的陳述,場內響起了零星的議論聲。每一個環節結束後,會有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這個時間裡,我和羅爾斯都不能離開演講台,但卻可以和競選團隊交流。
“第一環
節已結束,請雙方握手。”
主持人道。
我和羅爾斯不得不又握手。
在鼓掌聲中,我聽見羅爾斯道“怎麼樣現在知道真實的情況如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