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謝潤的意誌力還真強,腦子也足夠冷靜;一般人經曆剛才那種瀕死的體驗後,絕對會本能地先大口喘上幾口氣再說,但謝潤在意識都有點模糊的情況下依然能想到這裡是火場,在這兒猛吸一口氣,搞不好就能要了人的命。
在那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燒傷引起的感染是很容易死人的,體表的燒傷尚且如此,吸入性的肺部灼傷就更甭提了,一旦中招,死亡率極高,幾乎沒有救治的可能。
“閃呐!”孫亦諧幫謝潤脫困後,一個轉身就往外跑,隻留下這兩個字提醒謝潤自己出來。
謝潤也沒給對方再添麻煩,稍微吸了點氣後就緊跟著孫亦諧跑了出去。
就這樣,三人有驚無險的從那丹房中逃離了,隻可惜,他們除了發現孔衡基已死之外,並沒有彆的收獲。
…………
雨,還在下。
某種角度來說這也是好事,因為這可以有效抑製住丹房的火勢朝外蔓延。
謝潤在寺院的廊下稍稍休息了片刻、呼吸了一些新鮮空氣後也就沒事了;說到底,孔衡基也隻是勒了他一小會兒,並沒有造成什麼嚴重的內外傷。
謝潤是如何感謝孫黃二人的,這就不詳說了,無非就是“救命之恩沒齒難忘,隻要今天能活著出去我日後一定如何如何”之類的。
三人也不敢再多耽擱,因為孔衡基的死狀讓他們對雷不忌和行腳商的命運產生了更為強烈的擔憂。
很快,他們就再度出發,繞過了丹房,沿著回廊向著寺院的更深處行去。
這回,他們一直行到了那“第五進”的院子,也就是最後的一進裡;這個院兒,四周都是僧房,居中有間最大的套房,本是給這寺廟的住持預備的,但由於蘭若寺自建成以來就是空寺,所以也從來沒人住進去過。
如今呢,這房間自然就成了那銅宸道君的住所。
走到這個地方,就算是再怎麼肉眼凡胎的凡人,也能看出些“妖氣”來了。
卻見那住持房的周圍,籠罩著一大片如有實質的氤氳之氣,即便在雨中也是凝而不散,你若盯著那兒看得久了,便會感到兩眼昏花,天旋地轉,得移開視線才能緩解。
而就在謝潤準備再次帶頭衝進去的當口,那房門,竟是從裡麵被打開了……
這不開則罷,門一開,更是妖氣泄蕩。
目力觸及,光影藹藹。
耳音所涉,魍魎靡靡。
就連嗅覺上,都能聞到一股子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自那門內湧出。
無論是謝潤,還是孫亦諧、黃東來,都在那門打開的瞬間被一種無形的壓力逼退了數步,因為他能感覺到,有某種存在感極強、極為邪惡的東西正在逼近。
“無量天尊。”
伴隨著一聲唱誦,那銅宸道君終於是粉墨登場。
和來到蘭若寺之前相比,銅宸的外貌已發生了一些變化。
他的道袍道冠沒變,還是黑色的,那申字臉和紫麵青目的特征也一樣,但他的身形……反倒變得比以前更小了;以前他是大高個兒、瘦長身條兒,現在則是又瘦又小,宛若十三四歲的孩子,而他的胡須和頭發,卻又都由黑變了白。
懂行的朋友應該知道,妖精的相貌,一般不會因歲月而變,它若是變了,那多半是道行上有所進境。
這其中有兩個基本規律——
其一,麵相上,由少,變老,再變少。
其二,體型上,由小,變大,再變小。
這銅宸道君呢,現在麵相上是在由少到老這個階段,體型上則已經到了由大再變小的階段了,足可見在這蘭若寺裡的短短三十年,讓他的道行有了很大的長進。
“三位施主,貧道已在此恭候多時了。”銅宸的視線掃過眼前的三人,說話的語氣那是陰陽怪氣,“嗯……你們可算是來了。”
“你就是這兒的主人?”黃東來不跟他廢話,率先發問道。
“好說。”銅宸回道,“貧道銅宸,確也在這蘭若寺住了些年月。”
“哦,那就是你咯?”黃東來道,“說吧,你把不忌和那賣貨的弄哪兒去了?”
“哼……”銅宸冷哼一聲,“你們三位,倒是很講義氣,自身都難保了,還想著要救彆人呢。”
“乾嘛?”孫亦諧這時上前應道,“咱們出來行走江湖,講的就是一個‘義’字,會怕你這區區一個妖道嗎?”言至此處,他話鋒一轉,“再說了,今日有我們‘石中虎’謝潤謝大哥在此,能由得你猖狂嗎?”
謝潤聽了這句,心說你小子夠狠啊,剛才救我的也是你,現在把我推出去頂缸也是你,我是真看不透你啊。
“哼……哈哈哈哈……”銅宸聽到這兒,不禁大笑,“幾個凡夫俗子,不過學了點武功,就敢在本座麵前大言不慚,真是可笑至極。”
妖怪就是妖怪,幾句話一說,這銅宸就繃不住了,他對自己的稱呼也從“貧道”變成了“本座”。
“算了,我也不與你們一般見識。”斂住笑意後,銅宸接道,“本座看你們幾個也算有情有義、膽量不俗,比起當年被我耍弄而死的那‘四盜’以及那些個所謂的武林高手要好多了;這樣吧……隻要你們願意束手就擒,本座可以讓你們、以及那另外的兩人都有個舒服的死法兒,保證在‘活祭’時你們幾個毫無痛苦,你們意下如何啊?”
要不咋說這死物成精的妖怪情商低呢,這種問題他都問得出來,說明他揣度人心的能力已經膚淺到一定程度了。
聽完這句,謝潤當時就想破口大罵順帶直接動手。
卻沒想到,孫亦諧搶在他前麵先開口了,而且還是用一種近乎高興和興奮的語氣道“哦?真的嗎?怎麼個舒服法啊?”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朝銅宸靠近了兩步。
銅宸撫須一笑“嗬嗬……你倒是挺識抬舉的,那我跟你說啊,這個舒服的死法兒呢就是……”
他話還沒說完呢,那石灰粉可就過來了。
孫亦諧這種對人下黑手都不眨眼的主,對妖怪那就更不會客氣了,石灰粉糊臉的同時,他那三叉戟就奔著對方的下三路而去。
銅宸成精幾百年還真沒遇見過這陣仗,眼睛被糊的刹那他也是本能地一個踉蹌往後退去,結果,他被自己身後的門檻兒絆了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卻也因此剛好避開了孫亦諧那歹毒的攻擊。
倒地銅宸當即暴怒,他一個騰躍便撼然起身,大袖一揮便用法力驅散了臉上的石灰,隨即衝著孫亦諧大聲暴喝“呔!你這醃臢的小子,竟敢跟我動手?我看你是活膩了!”
孫亦諧理都不理他,趁他罵時,立刻追進,伸戟再刺。
銅宸見狀,不閃不避,隻是冷笑“哼……我這修了三百年的金身,會懼你這凡世之兵?我就是站在這裡讓你捅……”
當——
他這個“捅”自剛出口,孫亦諧的三叉戟就照著他的胃那兒,捅進去了。